贾珍他们都出去后,这间舱房里就剩下芽儿,茗烟跟麝月了。
阎燕儿拉着龄官芳官儿坐下。
“我知道,你们昨儿晚上担心了一夜吧?一肚子的疑问?但有些话,现在不方便说,等回了家了,就不会再瞒着你俩了。你们放宽心,我们并无恶意的,纯粹的是想认下妹妹,好给你们一个安稳的去处。”
“姐,嫂子,我们,我们从小颠沛流离的,都不知道被转卖了多少手了,我们瞧得出来,你们定然出身不凡,跟我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是,是真的想不明白,这,这太像在做梦了。”芳官说道。
龄官点点头,“我们还以为哥哥他,他是个色中饿鬼呢,如果不是骗我们的,我们做梦也不敢想的。”
阎燕儿噗嗤的笑了起来,“你这话可不敢给他听见,不然他非气急败坏的跳脚不可。”
两个姑娘跟着也乐了,那份紧张忐忑便消减了不少。
多了两个说话的,阎燕儿可开心了。
等戏班子的人得知她俩是被认作了小姐后,有羡慕的,也有阴阳怪气的说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那个师父还单独找到了孟班主。
“班主,您那个师侄是怎么说的?这姓贾的兄弟俩,是个什么来路?无缘无故的半路认妹妹,还认的是戏子,我咋觉得有什么猫腻呢。”
“凡师傅多虑了,人家是忠国公府的人,说是十几年前,家中走失了两个姑娘,那位宝二爷乍见之下,瞧着这俩丫头颇为亲近,形容上也挺像的,只是眼下无法确认,便先认下了干亲,待他日归了家后,再行详查。”
“还有这等奇缘?可我记得,当初,龄官和芳官不是买的一处的呀?”
“那不就更奇了,总之,甭管真假,去了那府上,总好过跟着奔波讨生活的强吧。”
“也是,咱是下九流啊,若能活到善终,就是天大的福份了。就算人家别有心思,你我又能莫之奈何?罢了罢了,且看她们的造化了。”
不日便看到金陵的码头了。
通过在船上的几日相处,对贾宝玉的性情,也大概的有了些了解,龄官芳官心底的戒备又少了些。
阎燕儿是个身上带着侠气的女子,两个小丫头觉得她比贾宝玉更值得信赖,她俩总是一左一右不离其身侧,开口闭口就是嫂嫂嫂嫂的,那些琐碎的事,芽儿都插不上手了,又时常的被茗烟麝月‘喂狗粮’,她的嘴巴都撅得快收不回去了。
可是她的小姐一门心思的想跟两个小姑子亲近,都没注意到她情绪上的变化。
还是贾宝玉发现了,允诺了给她买糖藕糕才算哄好了些。
金家父子这两日天天到码头上来等,船还离的远远的,金文翔便认出了站在船头上的贾珍,“爹,珍大爷宝二爷他们到了。”
当初薛蟠打死冯渊离此北上避祸时,薛家在金陵的老宅也都被薛王氏给卖了,还好薛蝌家还有套宅子有老仆守着,这次回乡,倒不至于没个落脚的地方。
毕竟还有薛蟠的棺木在,若是厚着脸皮跟着去了贾家老宅,人家倒不会赶他们,但他心里会不得劲儿的。
老仆早已收到了薛蝌的来信,宅子里里外外的都收拾过了。
歇了一日后,他就去找了位阴阳先生,给看了个下葬的日子。
薛氏族人很快听到了风声,他们虽跟大房闹掰了,但薛二老爷是个会处世的,薛蝌也从小是个人精,既没伤了彼此的情分,他回来了,不少人家都拎来了瓜果菜蔬的前来探望。
这才得知他是带着薛蟠的棺木回来安葬的。
等之前跟他们一家还算亲近的几户人家过来时,他才问道:“叔叔婶婶们,你们可知咱族中有谁家有刚生生的孩子啊?”
人家还以为是他想过继呢。
“不是我,我早几年成了亲,娶的是忠国公的内侄女,已经有两个小子了。”
有人立马转过了弯来,“不会是为着蟠哥儿的吧?”
“嗯,虽说我那大伯母做事不地道,当年我们兄妹到京都没多久后,也与之断亲分宗了,可蟠哥对我,还是有几份真心在的。他犯了事,丢了命,家中的产业也快给败的差不多了,如今也只剩下婆媳两个,与其哪一天便宜了外人,还不如让我薛氏族人沾沾光呢。我就给出了这么个主意,几位叔婶帮我悄没的打听打听,这要是过了继,那与生身父母可就没什么关系了,我呢,自然也会对人家多少有些补偿的。”
“蝌哥儿,这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你家不是有俩小子吗?何必舍近求远的折腾啊?”
“就是,当初大老爷一死,那里里外外的事情,还不都是你们父子俩帮着打理的。除了祖上传下来的,后面攒的那些,本就该有你的一份啊,如今再给你的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是啊,蝌哥儿,是不是薛王氏不同意啊?这个女人不光心狠,还精于算计,该她断子绝孙的。”
真正的原因,当然不能告诉他们了。
薛蝌将错就错的,还添油加醋了一番,“若是有这么好的事儿,那时,我们兄妹也就不会被赶出去了。嗐,这些事不提了。我揽下这件事呢,也是为了全了我跟蟠哥的兄弟之情。诶,你们几家,有合适的孩子吗?”
几家夫妇都摇了摇头,“我们几家最小的都记事了,正是满地撒欢的时候呢。这要是想过继,还是挑那不记事的好。”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们帮着你打听去,你呀,可别到处问到处说了,若是看中了,便悄没声的去把孩子抱回来。”
隔天的晚上,这几家就又一道过来了。
“蝌哥儿,有消息了,一共有四户刚生下来没两天的,三个小子一个姑娘,其中有一户日子过的委实艰难,要不是还有几亩薄田在,那一家子怕早就饿死了。”
“哦?这家人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薛蝌感兴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