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不知道。
她其实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龙飞更傻的人了。
而当初她之所以抛下几乎一切的东西也要追上他，其实内心底不只有一份少年无畏的意气在，在心的最深处，还有一份害怕。
“呜……呜。”
齐宁软乎乎地瘫在龙飞身上，忽然哭了起来，这次她终于敢出声哭了，少女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哒吧哒地从她眼中滚出。
湿了龙飞的肩膀。
“呜呜，呜呜，你怎么才来啊？”齐宁一边哭着，一边终于抽噎着埋怨起来，“呜呜呜，你怎么才来啊？”
她终究不是龙飞，那些人类所都拥有的感情她也拥有着。
而那些对于未知的恐惧和对于龙飞生死不知的害怕，更让齐宁几乎在每一刻的心弦都紧绷、惧怕着。
可是这里的雷电打在身上很疼，她逃不出去。
齐宁的手一点规律都没有地打在龙飞背上，龙飞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可是他下意识地抱紧了齐宁，任她哭泣着、拍打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知多久过后，齐宁终于打到没力气了，停了下来，就只是靠在龙飞的肩膀上哭，尽情的哭着。
直到她终于哭也哭累了。
龙飞一直沉默地抱着齐宁，他一直强忍着被人靠这样近的不适，并且一遍遍地驱逐出脑海中自动生成的可以在瞬间将怀中人抹杀掉的多种的方式。
在某一刻，他忽然分外厌恶这样的自己，想要呕吐。
“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血味。”
齐宁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一样，瞬间将龙飞的思绪从一片混乱中拉回现实。
“......”
龙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底的黑白色碎石地，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口说，“都是别人的血。”
“可是你受伤了。我摸到了。”
齐宁的手摸过龙飞的后背，那里还有许多道已经结痂的伤口在，起起伏伏。
龙飞的自愈能力向来强于大多数人，尤其是他的身体等级一直遥遥领先于同龄的绝大多数卡徒，大部分的伤势，他都能很快愈合。
齐宁知道这点，所以她才会说，“你受伤了。很重的伤，就在不久之前。”
“很疼吧。”齐宁的眼泪又要出来，可是她终究没有哭出声，只是在龙飞看不到的地方吧嗒嘴。
“还好。”
龙飞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满脸胡子拉碴，看起来很是沧桑的中年男子，他站在夕阳下冷冷地看着自己。
可是龙飞至今仍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放过自己，“还好。”
“嗯。”
许是觉得自己已经在龙飞的怀里趴着待了太久了。
齐宁一边说话一边从里面努力挣脱出，而后若无其事一般地拢了拢耳边的细碎短发，一边说，“不管怎么说，你还活着，就很好了。
“嗯，我很开心。”
说这话时，齐宁的眼睛一直斜斜地看着自己身侧一边的地面，就是不看龙飞。
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一样，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才从来没有缩在龙飞怀里过。
就算有，也只是因为再次见面，有些开心而已。
龙飞对此并没有意识。
他只是哦了一声后才有些担心地看着齐宁的脸说，“你的脸好红，是不是生病了。”
“......”
齐宁瞬间沉默了，就连拢头发的头都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她脸上、脖子间的红晕迅速褪去。
龙飞更惊讶了，眼睛微微张大，“你好了？”
齐宁微微地笑起来，咬牙切齿，“嗯，我好了。”
接着齐宁深呼吸几口，默默地看起龙飞来，终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哎。”
我这是，跟个傻子计较个什么呢？
想到这，齐宁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龙飞眨巴着眼睛一直认真地看着齐宁，忽然说，“回家吧，我饿了。”
齐宁听后将目光从龙飞脸上移开，起身，“嗯，走吧，回家吃饭去。”
龙飞跟在他身后站起来，顺手捡起来刘骜的不归令，和齐宁走在一起。
他们并肩向来时路走着。
“回去吃什么。”齐宁忽然问。
“嗯......”龙飞思索片刻后说，“冬瓜排骨汤。”
“你就这么喜欢吃排骨？”齐宁看向不远处的白雾，那里隐隐约约有些黑影在飘荡。
“嗯。”龙飞简单地扫了一眼那些模糊地出现又消失的黑影，简短答道，“喜欢。”
“好吧。”齐宁笑了笑，忽然问起别的事来，“你们......回来几个。”
龙飞的眼眸暗淡下去，“死了一半人。我没有看到刘燃，星尘，安在，还有好多人。”
齐宁轻叹一声，“已经很好了。星尘应该没死。”
龙飞疑惑地看向齐宁。
齐宁淡淡道，“星家抓的我，上城的几大家族共同审判的我，就算他还活着，可能也不会敢来见你了吧。”
齐宁的眼光很毒辣，她一眼看出其中的利害来，“哼，他们害怕了，于是就要拿我来做例子给下城人看。”
“看什么？”
齐宁冷冷吐出两个字，“规矩。”
飞鸟楼的名声建立在两个出自下城的夜不归候选少年身上，他们周围还聚集起了一股看起来相当庞大的下城势力。
没有一个上城人会看着他们顺眼。
“更何况。”齐宁继续道，“我们吞了他们不少在下城的地盘和利益。
“他们之前不动手，是因为罗束那老贼在，罗束走后，你也带队出走，正是他们对付我的好机会。”
刘骜终究不是大卡修，在这些大卡修势力面前，声音依旧有限。
龙飞说，“星家也是敌人吗。”
出乎龙飞意料的是，齐宁竟然缓缓摇了摇头。
“不是？”
“星安只是个有点理想的普通人，他并非想要对付我。认真说来，他对于二十六城的大族来说也是外人，是上城的其它家族在给他施压。”
“谁？”
“袁家，还有公孙家。甚至宋家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
龙飞皱起眉来。
齐宁接着说，“二十六城内，公孙家、星家、袁家都是拥有大卡修的强大势力。在他们之下，则是在二十六城内扎根已久的老牌卡修家族，机关手宋家。
“宋家宋玉，也是一个顶级的九阶卡修，未来极有机会突破至大卡修。”
龙飞说，“敌人，好多。”
“呵。”
齐宁忽然笑了笑，“倒也算不上。”
“嗯？”龙飞对此还不是很明白。
齐宁淡淡道，“对手并不强，也并非铁板一块，事实上，我们都不一定要亲自出手，就足够击败他们了。”
龙飞皱起眉来......坏了，听不太懂。
见到龙飞这个模样，齐宁又笑起来，她颇为得意地看了一眼龙飞，“你要学的东西，可还多着呢，飞鸟二号。”
龙飞默默地转动起自己手中的短剑来。
“咳咳咳。”
见到龙飞转起他的剑来，齐宁咳嗽了几声后，默默把头扭到一边，“当然，嗯，我身体还有点差，接下来要好好养伤一段时间。”
龙飞默默点头，“嗯。”
忽然，二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下。
他们已经走出了暗狱的中部区域，不远处的黑门前，已经乌泱泱地站了一大群人。
齐宁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少女矜娇的笑容来，她双手背过身后去，向前一步，而后忽然回头看向龙飞，“你这次，动静闹挺大呀？”
齐宁身后，龙飞面无表情道，“嗯。”
“哼哼。”
齐宁哼了两声，小小地表达了一下对于龙飞此刻表情的不满，而后她率先一步向着黑色大门的方向走去。
“哼。”
看向那门外黑压压的人群，齐宁的眸光终于再次变得冷冽起来。
“让我们来好好地算算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