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以来
鸣栖似乎一直忘记了一个人。
她这场欲盖弥彰杀局背后的关键一环。
虽然实际是去搞成桓,但明面上借的是报止阳恩情的由头下的凡世。
鸣栖虽说自觉这场戏做得高明,如今除了她爹娘,大多仙神都以为她是因为成桓君下凡,少数知道内情的,也知她是因斌仙君只手遮天而导致的认错人的乌龙事件。
但她实在心虚啊!
止阳作为“乌龙事件”里的当事人,都说当局者迷。
可她可是在耗成桓运数的时候,实打实坑过容珩,万一止阳灵光一现想通了,要讨她的债。
啧啧,不敢想她的下场会如何惨烈!
偏偏止阳神君沉得住气,容珩死后就应当历劫结束回了十二天,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那种等待审判的焦灼,就像是雨后的春笋,在鸣栖心头不断发芽,要是可能,心头大概已经长成了个刺猬,总之便是抓心挠肝的烦躁。
她尽可能午时出门,不至于早晚被雷劈。
但今日她偏偏做了个可能被雷劈的决定。
满目星河灿烂,第十一天正值深秋,红叶满地。
止阳的府邸,在水泽深处的最高峰,常年冰川积雪,素然一片。
而冰川断崖下,确实另一派景象,流云似瀑布,自天际垂下,而断崖下林立着一座颇为精致的府邸院落。
鸣栖恶从胆边生。
没想到能轻易劈开结界。
于是她趁着夜色迷茫,摸进了止阳君的寝殿。
搞偷袭!
院落叶落飘摇,却被人精心打理过,颇有深秋繁茂的充实。
殿内香丸吐出袅袅烟气,鸣栖小心翼翼地施法打断天外天幻境,掀开床帐,却不曾想扑了个空。
鸣栖张望:“不在?”
“还在神殿么,能去哪?”
忽然,鸣栖猛然察觉到背后掀起了一阵寒意,几乎是本能,倏地转身,掌心凝出咒印,被击中的瞬间就能让对方失去反应!
然而,却对上了一双温润的眼眸。
“你!”
鸣栖根本来不及撤回,只见男人迅速避开袭击,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顿时将她扯向自己,谁知鸣栖脚步未曾站稳,直直往床榻栽下。
男人眉心跳动,顾及她磕到头,手臂按住她的后脑,反倒自己落在床上。
鸣栖抓住机会,迅速抬手扼住他的脖颈,谁料距离没有估算好,一把薅住衣领,没想到他一向规整的寝衣有些松散,反倒是被她摸了一手坚硬有力腹肌。
“......”
鸣栖头皮一麻,就在这一愣的瞬间,止阳就被他欺身而上,迅速调换位置,控制住她。
借着天外天的幻境落下的玄光
一张足矣乱人心魄的俊颜,五官骨相如精心雕刻般,眉宇之下,是一双动人的桃花眼,如暖玉般莹润。
止阳目光之中充满了威胁:
“做什么?”
青丝散落,与她散开的发丝悄然融合,分不出区别。
“星月神夜闯本君寝殿,图谋不轨?”
身下的少女,小巧精致的脸庞,甚为明艳,她来势汹汹:“还我的元神!”
鸣栖丝毫没觉得自己半夜闯入有什么不对。
止阳听不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鸣栖的双手还抵在他的腹上,结实坚硬的触感倒是不错,她心安理得地摸了摸。
站在道德制高点,鸣栖语气十分嚣张:
“你还跟我装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宴天师就是你!”
她理直气壮地甚至忘记了她来之前还有些心虚!
“…”
止阳桃花眼微动,余光见她的手还贴着。
“你莫不是凡尘一趟烧坏了脑子。”
他打死不认。
鸣栖放弃抵抗,俯身而下,挑眉:“没想到霁月风光的止阳君,也会插手人间事。”
“你分明回了十二天,还捏造了个什么天师身份,再走一趟凡尘。”
鸣栖想起来就来气,“还骗我说有什么续命冰蚕?”
“什么破名字!”
“偏生我还陪你演这场戏。”
她一手捏住他的衣领,像个炸毛的刺猬:“你就是蓄意报复我,看我笑话!”
这一张嘴就颠倒是非黑白,恶人先告状的鸣栖,他只觉得额前的青筋跳得很欢快。
他是有耐心,但也没用那么沉得住。
止阳哂笑:“没有我,你最后的谋划怎么能成功?”
鸣栖噎住。
鸣栖打死不认,“是你先帮着圣上杀我,我不过是顺势而为,怎么反倒是我的问题?”
是,容时被册为太子之后,鸣栖原本很耐心地等着圣上归西。
圣上却不知怎么,燃起了旺盛的求生欲,请来了仙山的天师。
鸣栖心里打了一百多个鼓,唯恐生出不可挽回的变故。
没想到,在看到宴天师的那一刻,她就愣住了。
虽然他极尽所能用术法遮住了脸,但他那副毫不遮掩的嚣张气质,鸣栖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是止阳!
还骗她说叫什么宴夏。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是在骂她眼瞎!
止阳看她眼睛一动,就知道她想的什么:
“难道不是你因势利导挑拨镇北王,得知圣上想杀你后将计就计,假装为我所擒获,演一出诛杀妖女的大戏,而后顺理成章串联生息,让圣上死在自己手里。”
他盯着她:“论狡猾,谁比得过你?”
她演得千辛万苦,还给他生剥了元神,忽然瞪大了眼,
“哼,你知道了啊”
止阳慢悠悠道:“你利用我杀圣上,我要是不如你所愿,还不弄出更大的动静。”
他忽然冷了神色:“鸣栖,扰乱人命是要遭天命反噬的。”
鸣栖一愣,嚣张讨嫌的气焰顿时消散,不服气地扭开面庞。
止阳那双桃花眼光彩潋滟,勾勒着她的眉眼。
这一千多年他早就看出来这张脸皮下狡诈诡谲的聪明,偏生还伪装得如何愚钝混帐。
反正说什么她都不听。
实在是腹上的手存在感太强,鸣栖在他身下,脑中属于容珩的记忆猛然窜了出来,止阳皱了皱眉头松开了她。
她唰地退开。
索性,这张床有三十尺,足够两人分开,甚至中间隔条好几个人。
不过说来说去,鸣栖听懂了。
他纡尊降贵下凡,是去帮她成最后一劫的。
鸣栖的贼胆全在刚才质问他上,现在冷静下来,反而有些心虚的厉害。
这样在床上对峙的场景,鸣栖记忆里仿佛在发生过好几次,只不过那时他还是容珩。
止阳一边拢起衣衫,恢复那个温柔款款的神君模样。
一边看她,目光格外悠长,直到看的鸣栖发毛,恨不得说“给我个了断吧”,他才出声:
“回天数月你都没出现,我以为没胆子来见我。”
他眼风微凉,“毕竟没有你,我的劫数兴许就不会这么繁杂痛苦。”
是在谴责她吧
绝对是!
他靠着床榻,垂下的眼睛,露出了一寸委屈:“鸣栖,你还真是让我…”
鸣栖一个激灵,听得出止阳在兴师问罪,张口就说:“不是我的错。”
“你可不能怪我认错了人。”
“我以为容时是你啊,才会在凡间一再设计容珩。”
可不是
她还睡了他这么多次
要是能重来
她那天晚上一定换个方式接近他。
谁让她看脸
还有点图他身子
呜呜呜
害人不浅
鸣栖将成斌仙君搬出来当替罪羊,“反正都是凡间的事,做不得数不是,再说阴差阳错,你历劫不也晋了神君。”
她抿唇一笑:“要不神君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也是受害人,我也并非故意。”
“就别怨我了好不好?”
说罢,鸣栖眨动着无辜又脆弱的眼睛,抿唇等着他的审判,说得万分恳切。
止阳垂眸,听她天花乱坠,还想看看她还能说什么哄人的话来。
真是个翻脸无情的女人,勾上了他,现在没用了,就让他什么都忘掉。
鸣栖真诚求饶:“所以即便我后来在凡尘,看出来你是宴天师,我也没掀开你的伪装不是?”
止阳听到她的话,反倒是一笑。
这混账女人编理由没半点前摇,张口就来。
眼下,一着急没想全,可算是露出把柄。
若她知道了他假扮宴天师。
她又怎么会将容时当成是他?
这个女人
没一句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