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一走,寝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看着皇帝眼里熬出来的血丝,楚流徵往床里侧挪了挪,“您躺下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叫您起来。”
【暴君也太实诚了,宫里这么多人,派人轮流守着我不就行了?把自己累成这样,当自个儿是铁人吗?】
萧靖凡:“……”
皇帝陛下只觉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气都气不起来。
他抬手捏捏眉心,脸上难掩疲惫之色,“没工夫睡觉。案头还有三份加急奏章没批,太师和工部尚书早上便递了折子来,朕尚未召见,还有……”
“就睡一个时辰。”楚流徵听着都替他累得慌,出声打断,强硬地把人拖上床,“一个时辰不耽误事。”
“批完再睡。”萧靖凡想起来,楚流徵直接翻身压在他身上,不许他动,“睡完再批,我陪您。”
萧靖凡抬手揽住身上人的腰,眸光直直落进那双杏眸中,低声问:“你这是心疼朕?”
“不明显吗?”楚流徵眨巴眼,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当然知道心疼对自己好的人。
“下回可以再明显些。”翻身将人放到一旁,萧靖凡起身,楚流徵立刻伸腿将人勾回来,铁了心要把人留在床上,动手压手,动腿压腿,像一床主动缠人的被子。
萧靖凡无奈,“朕还穿着外衣。”
闻言,楚流徵果断上手给他扒了。
萧靖凡:“……”
“好了,快睡。”楚流徵伸手捂住皇帝双眼,长睫毛在手心扫过,触感微痒。
她等了会儿,缓缓松开手,发现身下人双眼闭合,已经睡着了。
【啧,男人呐,嘴最硬。】
她捏捏皇帝的脸,凑过去在那张薄唇上亲了一下,动作小心地将自己撑起来,缓慢下床,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帐,在床头点上一支安神香。
静心安神的香气逐渐散开,床上之人睡得更沉了些。楚流徵在旁守了会儿,见人没醒才从衣橱里拿了套衣裳换上,轻手轻脚出门去。
再不吃饭她都要饿死了。
周元德等人都守在门口,见她出来,不由朝关着的殿门看一眼。
楚流徵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陛下睡着了。”
众人齐齐捂嘴。
楚流徵对周元德道:“周公公,你带人守在这儿,若有大臣递折子求见,只要不是性命攸关之事都先攒着,等陛下醒过来再说。”
周元德点头应下,见楚流徵要走,忙喊住:“姑娘要去哪儿?陛下醒来若瞧不见姑娘,怕是要怪罪。”
“我不走远。”楚流徵道,“去偏殿吃点东西就回来。”
闻言,周元德这才肯放人。
偏殿里,送膳的太监刚刚离开。
楚流徵快速洗漱一番,坐到桌前。
巳月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在她面前,“姐姐才醒,先吃些软和东西暖暖胃。”
“好,多谢。”楚流徵端起碗喝粥。
辰星在旁给她夹菜,边夹边道:“姐姐昏迷这些日子可把我们吓坏了,茉香姐姐和玉坠姐姐每天都在拜菩萨,小夏子和小允子也是一天三趟地跑来问情况,韶丽仪也来了,见着姐姐的模样哭得眼睛都肿了,就连太后也派了赵嬷嬷来探望。”
楚流徵有些惊讶,茉香她们也就罢了,太后竟然会派人来看她,转性儿了?
“除了韶丽仪,淑妃娘娘和纯昭仪也来了,不过陛下没有准许她们入殿。”巳月坐下道,“陛下也很担心姐姐。您瞧见陛下那双眼睛了吧,自从您昏迷之后,陛下几乎没有合过眼。”
“除了上朝和召见大臣之外都守在姐姐床边,连奏章都搬到床边批阅。周公公说,他服侍陛下这么久,从来没见陛下这般着急过一个人。”
楚流徵:“……”
【这话怎么那么像某某管家说的那句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突如其来的联想叫楚流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暗抖了抖,专心吃饭。
饭还没吃完,皇帝醒了。
瞧着睡眼惺忪的某人,楚流徵突然有些心虚。
虽然没有答应皇帝要一直陪着他直到他睡醒,但对上皇帝略带控诉的眼神,她就是莫名心虚。
“咳。”她清了清嗓子,端着碗热情邀请,“您来一碗?”
扫了眼桌上的清粥小菜,萧靖凡坐下,接过巳月递来的小米粥,就着小咸菜安静地吃。
楚流徵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对辰星和巳月摆摆手,自己给皇帝夹菜,“您晚上想吃什么,我亲自给您做。”
“不用你做。”萧靖凡咽下嘴里的东西,道,“才醒来,好生歇着。”
楚流徵笑眼弯弯,有意哄人,“那我就在您身边歇着?”
萧靖凡一顿,抬起眼皮看向她,认真地“嗯”了一声。
楚流徵抬手揉揉心口。
见鬼,她竟然觉得冷脸皇帝有点可爱,一定是她的眼睛坏掉了。
*
七月的大雨还是落了下来。
岷江奔腾,虽然堤坝已经经过加固,但还是被冲毁了两处,朝下游良田肆虐。
所幸官府见势不对,提前组织疏散百姓。
大雨连下一月,青州一带洪水泛滥,在朝廷诸多准备之下,还是免不了人员伤亡,但比起羿真在卷轴里写的情况已经好上不少。
与此同时,西南降下天火,好在巡山的守卫发现及时,只烧毁了一小片林子,留下一地焦炭。
一月后,青州的雨终于停了,百姓们尚来不及高兴便发现有同乡或者亲友忽然倒地不起,发起了高热。
经验丰富的游方郎中一把脉,当即骇得面无人色,颤着声道出两个字:瘟疫。
瘟疫传播得极快,即便官府反应迅速,将染病之人隔离,染上瘟疫的百姓也已有近千人。
朝廷立刻将征募来的大夫连同各类疫病常用的药材一起送往青州。
文华殿的灯亮了一夜又一夜,青州的消息不断传来,令人揪心。
楚流徵也跟着着急上火,一碗碗凉茶往下灌,顶着烤人的太阳去了崇善殿。
崇善殿内,风吹过冰盆送出徐徐凉意,一袭白衣的青年盘坐在藤椅上,怀里抱着半个井水镇过的西瓜,一边拿勺挖着吃一边看琉璃缸里的两只乌龟打架。
“弈大人可真会享受。”楚流徵命人搬了凳子来,放在藤椅旁边。
“宫中无趣,只能自己找点乐子。”羿真将勺往西瓜里一插,看她一眼,“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