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黎深站在那里,看着周昭同阿晃的动作。
他抿了抿嘴唇,将心一横,轻声说道,“阿昭,我……我可以证明我不是凶手。”
他的话音一落,就瞧见周昭同阿晃齐齐回头看他,二人非常同步的轻轻摇了摇头。
樊黎深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周昭同阿晃,他的鼻头一酸,瞬间眼泪便噙满了眼眶。
他樊黎深何德何能,从前有父母庇佑,如今有挚友保护。
“我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我们在死者的手上发现了冻疮膏。
揉面讲究面光盆光手光,死者被害之时,正在厨房里揉面,她的面还没有揉好,所以手上都是湿润粘腻的面疙瘩。”
周昭说着,率先朝着厨房走了过去,众人见状立即跟上。
这院落很小,几乎是抬腿间便到了厨房,切菜的厨案背对着门,上头放着一个簸箕,簸箕里装着洗干净了的白菜。
一个铜盆翻倒在了地上,倒扣着。
周昭走了过去,将那铜盆拿了起来,里头果不其然放着尚未成型的面。
“凶手从背后进来,站在死者身后用带着迷药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死者呼吸不畅,下意识伸手去抓开捂住自己口鼻的手,但迷药起效她使不出力气来,手只能搭在了凶手的背上。
但是苍天有眼,死者手上沾有湿面,将凶手手背上涂抹的冻疮膏沾到了面团上。”
周昭说着,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直接浇到了樊黎深那带血的手背上,血污被冲刷了下来,露出了樊黎深白皙又干净的手背。
“樊黎深的手上并没有冻疮,自然也不会敷有冻疮膏。”
常左平看着樊黎深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
樊黎深是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冬日里一不用冰水浣衣,二不用寒流洗菜,成日里抱着火盆子他能长出个什么冻疮来?
别说冻疮了,这小子周身怕不是连疤都没有一个,划破手指怕不是都要传太医。
“此乃其一,其二是凶器。死者被杀有两样重要的凶器,一是有迷药的帕子,二是剖开死者腹部的利刃。樊黎深若是凶手,帕子在哪里?那把带血的凶器又在哪里?
有人兴许要说,樊黎深杀人之后,擦拭掉了凶器上的血污。但凡事都有痕迹,若他是凶手,那用来擦拭利器的东西又在哪里?”
周昭说着,看向了众人,“若樊黎深是凶手,杀死死者之后,他有时间擦拭利器,有时间给死者敷金疮药,又为何不立即离开凶案现场逃脱?而是要在这里等着被北军抓个正着?”
周昭说着,见常左平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发问。
她给了常左平一个打断的眼神。
常左平一愣,嘴角不由得勾起,这个小崽子,竟是比他还要霸道!
他想着,挑了挑眉,继续听周昭说了起来。
“这个被抓个正着,是幕后之人设下的死门,但其实也是生门。
死者被迷晕后遭侵犯,然后方才被人刺穿腹部。众所周知,并非是所有的一击都会立即毙命,所有杀人高手都会选择心口、咽喉这种致命伤。
而这三名死者的死因,皆是腹部刺穿,内脏出血而亡。
从小梨在厨房被迷晕,到她失血而亡死在床榻上,这需要一个不短的时间。”
常左平闻言,眼睛里闪烁着亮光,他明白周昭想说的是什么了。
“凶手想要北军抓个正着,就必须要确保三件事,一是死者尚未死亡。
倘若死者已经死亡,樊黎深探了鼻息之后会立即出门去寻找北军报案,这样很有可能同赶来的北军错过,直接破局。
二是死者快要死亡。
不然樊黎深进屋之后轻而易举的救活了小梨,那他算什么凶手?
只有死者尚有一口气在,以樊黎深的性情,方才会不管不顾着急的拿出金疮药救人,他要救人手上势必沾染上鲜血,这才能够人赃并获。
三是樊黎深不能在里头待太长时间,不然容易横生变故。
譬如他抱着小梨出门求医,大声的叫人引来左邻右舍帮忙……诸如此类的破局行为。
是以昌荣掐算好了时间,在小梨气若游丝的时候支会樊黎深过来,然后在他前脚进入之后,后脚引来了北军抓人。”
苏长缨听着,“所以这么短的时间,樊黎深不可能做得了那么多事情。
现在是白天,同晚上不同,他一路打马过来,大街小巷不难找到目击证人,证明小梨遇袭的时候,他根本就还没有到现场。”
周昭点头,“没有错,虽然被抓了个正着,但是樊黎深他有不在场证明。”
这句话听起来很矛盾,但事实便是如此。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抓住昌荣。”
周昭说着,目光中满是笃定,“我猜他根本就不会逃,而是会去廷尉寺作证,证明樊黎深是凶手,因为他们的局中,还缺少最后一环,那就是杀人动机。
樊黎深同死者无冤无仇,甚至都不认识,为何要杀死他们?
可倘若他的手下出言作证,证明他有这种凌虐他人的癖好呢?毕竟他们准备好的腰带同麻雀都还没有派上用场!”
樊黎深听着,心中顿时不寒而栗。
常左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樊黎深捆起来,立即回廷尉寺。”
他说着,又看向了苏长缨,“北军继续搜捕昌荣。”
万一周昭猜错了,那北军掘地三尺,也要将昌荣抓捕归案。
一行人快速地返回了廷尉寺,众人骑在高头大马上,隔得远远地便瞧见廷尉寺门前有一人在那里徘徊。
众人翻身下马,那人先是探头打量了一二,待瞧见樊黎深被五花大绑着,立即冲着出来,惊呼出声,“少东主……”
他伸出了一只胳膊,满脸都是焦急……
那人眼角生着红痣,一脸虚相,不是那昌荣又是哪一个?
常左平看得心惊,他扭头看向了周昭,见她下巴高抬却是不下马,忍不住出声道,“你不去抓人?”
周昭眉眼之间满是得色,“哪里轮得到我出手?”
她的话音未落,常左平便瞧见苏长缨轻轻一跃飞了过去,他从天而降一脚直接踏在了那昌荣的后背心上,昌荣满肚子话术尚未出口,准备好的大戏还未唱上一句,便直接犹如泰山压顶,被人踩在了地上。
“看吧?”
常左平无语地哼了一声,“看他的手背,你赢了。”
周昭一早就注意到了那昌荣的手背,上头那红肿的冻疮上抹着一层绿色的冻疮膏,一切如她所料。
“我什么时候输过?”
周昭说着,看向了踩在昌荣背上的苏长缨。
便是为了苏长缨,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输任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