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听着,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樊音可给你送过一些志怪话本?宋玉卖给樊音的话本,应该是他写的所有故事,不是六个而是七个。”
第一个故事,就是他手中的这个破竹简。
这个时候他的文笔还十分稚嫩,内容也不显得阴鸷恐怖,也没有那么多不可言说的字眼,写的是一个书生同梨花妖相知相许的故事,字里行间带着青涩的心动。
樊黎深昨夜看了全程查案,一下子明白了周昭在意指什么,脸色愈发苍白。
“他送了几个箱笼过来,当时还特意提了说找到一些好书,让福叔放到我的桌案上。
但是这些时日,我根本就没有心情看,也不知道那里头有没有宋玉的书。”
樊黎深说着,苦涩一笑,“他一心陷害我,那肯定是有的。之前听宋玉说被樊音买了去,我还没有想到,是用来对付我的。”
周昭摇了摇头,“幕后之人心思细腻,想必早就查清楚了。
小梨于宋玉不同,他没有将她算作是哄骗对象,所以我问他的时候,他只说了六人。而我们也没有核查到,还有第七人的存在,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周昭说着,看向了床榻上的尸体。
她走近前去,伸手轻轻地从小梨的胸膛前捡起来了一片梨花花瓣。
“昨夜同阿晃一起去凶案现场之前,你可有不在场证明?”
樊黎深摇了摇头,“没有,我住去了阿晃的楚王府。但是阿晃不喜欢人,伺候的下仆没有几个,且都集中在一隅。主院更是他用来验尸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人住。
那里太过骇人,我便寻了离阿晃最近的院子住了下来。那小院里无人伺候,我一个人睡着了。
后来半夜突然听到了阿晃院中的嘈杂声,我起床去查探,听闻他说有案子要去验尸,我便与他一同出来了。
期间我都是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周昭并不意外,她的院落里只有初一一人。
阿晃不喜活人这件事,长安城里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楚王府里伺候的人少,也不是什么秘密。曾经还有人嘲笑阿晃是富贵命奴才身,根本就享受不了一点荣华富贵。
樊黎深听到之后当场发作将那人痛骂了一顿,还来她这里告状。
当天夜里,她便领着苏长缨去将那人暴揍了一顿,打得那人一连半个月没敢出门。
做局之人不管是霍太尉,还是淮阳侯,自是都对此清楚得很。
只要樊黎深没有同阿晃共处一室,那么他就一定没有不在场证明。
不到万不得已,阿晃又岂是会与人同处一室的人?
宋玉在酒宴上同其他人也只炫耀了其他六个姑娘的事情,并未提过小梨,那么知晓有七个故事的人,便是拿到了宋玉写的故事全本的樊黎深……
如今他还被“人赃并获”,简直就是一环扣一环,百口莫辩。
周昭想着,看向了苏长缨,“北军是怎么收到消息,这里发生命案的?”
那么好的时机,怎么可能是巧合,一定是有人把控。
苏长缨招呼了那小队的十夫长过来,这人生得五大三粗的,一脸的络腮胡子。
他认真看了看周昭的脸,有些羡慕的看向了苏长缨,未来的将军夫人可真好看!
“启禀将军,小周大人,是有人说瞧见了有人私闯民宅,还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所以我们才来的。那人约莫……”
十夫长说着,抬手指向了樊黎深,“约莫同樊小公子差不离高,皮肤白净,穿着一身皂色的衣袍,眼睛下黑漆漆的一圈儿,像是八百年没睡了一般,一看就是欢场老手……”
他说着,自觉过于粗鲁,会给将军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又清了清嗓子,说话变得细声细气起来,“他眼角有一颗红色的血痣,我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说他姓康名汐,家住万柳巷。我们过来查看的时候,瞧见樊小公子,转头再寻人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现场鸦雀无声。
常左平冷哼一声,让众人回过神来,“五大三粗的人,说话瓮声瓮气,你们北军吃不上饭了吗?”
天知道一个牛高马大的糙军汉,说话跟小猫儿叫一样,让人有多难受……
那十夫长尴尬的笑了笑,不敢看苏长缨。
他又恢复了之前大喇喇的嗓子,“我这不是怕说话太糙,吓到了我们将军夫人!”
苏长缨原本对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嫌弃得不行,听到这句将军夫人,瞬间脸上阴转晴。
他白了那十夫长一眼,冷冷道,“你领人去搜捕那人,名叫昌荣,是多宝阁樊音的长随。”
十夫长拱手大喊道,“诺!”
那声音震天,离他最近的常左平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知道你比猪都吃得多了!
周昭无语地摇了摇头,询问地看向了樊黎深。
樊黎深点头,“是昌荣无疑。”
她蹙了蹙眉头,静静地站在尸体面前。
这桩案子同之前两件不同的是发生在白天,这个时辰人是清醒着的,小梨虽然是个瞎子,但也不应该是在床榻上睡觉,而且比起其他大宅院,这里是普通的民居,隔壁左右都只有一墙之隔,但凡发出点响动,都可能有人听到。
“小梨这个时辰,一般都在做什么?她的眼睛是完全看不见吗?”
小梨哥哥听到周昭的问话,擦了擦眼角,“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感受光亮,她虽然看不见,但不是累赘,可以做许多事情。早上我出门后,小梨会厨房继续做饼,等到中午的时候,我还会担出去卖第二回。”
周昭仔细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在小梨的手掌心还有指甲缝隙里,还沾着不少面团碎屑。
如此说来,小梨当时在厨房做饼,凶手从她身后靠近迷晕了她,她没有来得及挣扎就晕了过去,所以没有抵御性伤痕。但清醒的人被捂住了嘴,应该下意识的抬手去掰开捂住口鼻的东西。
虽然迷药厉害,可能她没有力气抠破敌人的手背,或者发出攻击。
但是她手上有黏糊糊的面,有可能能沾到线索。
周昭灵机一动,凑近了仔仔细细验看起死者的十根手指来。
终于她发现死者右手的食指上,不知道从哪里沾染上了一抹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绿色。
“阿晃,你且来看看,我闻着有一股药味。”
阿晃赶忙上前来,将那手拿起放在鼻尖嗅了嗅,“是药膏的味道没错,闻着像是冻疮膏的味道。”
周昭翘起了唇角,她现在有两个证据可以证明樊黎深是清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