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抽在背上时,陈浩南闻到了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
不是错觉。
那监工手里的铁鞭浸过桐油,高高扬起,狠狠甩下,落在他嶙峋的脊背上,先炸开皮肉,再烙下焦痕。
这是以往的奴隶主折磨人时最爱用的手段,如今都被“奴隶主”们学去了。
陈浩南痛得不行,想哀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贱的奴隶!还敢躲?”
监工的靴子踹在他膝弯。
陈浩南重重跪倒在滚烫的石板上,膝盖的皮瞬间磨破,血珠混着尘土粘在地上,留下暗红的血迹。
周围的奴隶们麻木地看着,眼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庆幸的漠然——今天被打的不是自己。
身份地位颠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许多奴隶都不再反抗了。
他们筹谋着暗自蓄力,以待时机。
陈浩南心里清楚那些人的想法,却知道那些谋划都是枉然。
柳轻月就是个恶鬼,凡人怎么能斗得过她?
他这具身体瘦得像根柴禾,肋骨根根分明,皮肤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泛着青灰色,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相貌依旧是陈浩南自己的相貌。
柳轻月借用了一个三等奴隶的身体,便给了那个三等奴隶一场造化。
她将陈浩南困在这个身体里,是想要让他受尽世间的苦楚的。
她一日不死,陈浩南的劫难就一日不会停止。
铁鞭又落下来,这次是抽在脸上。
火辣辣的疼痛感嘭地炸开,陈浩南眼前一阵发黑,嘴角淌下腥甜的血。
红艳艳的,一如当年柳轻月嘴边留下的那缕血痕。
陈浩南想抬手挡,手臂却像灌了铅,根本抬不起来。
这具身体太弱了,弱到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
“拖去清粪坑。”
监工啐了一口,嫌恶地踢了踢他的腿。
这人这么弱,也不知道是之前做了多少坏事,才会被鬼神大人给弄成这样。
两个壮实的平民架起他,像拖死狗一样往营地角落走。
那里是整个奴隶营最肮脏的地方,粪水积得半人深,蛆虫在里面翻滚,恶臭能熏晕一头牛。
以前的陈浩南,连路过茅房都要掩鼻,是最讲礼仪的读书人,如今却被直接扔进了这片污秽里。
冰冷粘稠的粪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胸口,腥臭的气味钻进鼻腔、口腔,甚至顺着耳朵往里钻。
他拼命挣扎,却被人死死按住,脸一次次被按进粪水里。
窒息感像潮水般涌来,口鼻里灌满了令人作呕的秽物,他能感觉到蛆虫爬过他的脸颊,钻进他的衣领。
“柳轻月!你好狠的心!”
他在心里咆哮,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他的神魂撕裂。
他宁愿死,也不愿受这样的侮辱!
可他死不了。
无论受多少伤,无论多痛苦,这具身体总能吊着一口气。
濒临绝望时,他似乎能听到柳轻月在他耳边低语:“陈浩南,我要你生不如死,一天一天,尝遍这世间的苦,偿还我们一家三口的命!”
不知过了多久,按住他的人才松开手。
他像块破布似的浮在粪水里,意识已经模糊。
奴隶们嫌恶地用长杆把他挑到岸边,扔在滚烫的沙地上暴晒。
阳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背上的鞭伤开始流脓,混着粪水结成恶心的痂。
苍蝇嗡嗡地围着他转,落在他溃烂的伤口上产卵。
他想动,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在自己身上肆虐。
生不如死。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上他的心脏。
他曾经以为“生不如死”只是句夸张的话,直到此刻才明白,这世间最残忍的惩罚,不是死亡,而是让你清醒地活着,承受无休止的痛苦和屈辱。
夜幕降临时,他被像拖柴禾一样拖回奴隶棚。
那是个低矮潮湿的土棚,十几个奴隶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脚臭和各种说不清的馊味。
早已不剩什么吃的,只有被大家抢剩下的半块骨头落在地上,像是在喂狗。
陈浩南看着那块骨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自己,有柳轻月的嫁妆做底,山珍海味堆积如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可现在……
陈浩南蜷缩在角落,浑身发冷。
不是因为真的冷,而是因为从内心里感受到的恐惧。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这具破败的身体里一点点被侵蚀。
那些曾经的骄傲、算计、野心,都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被碾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悔恨。
但苦难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是更无休止的折磨。
他被派去开采矿石,矿洞低矮潮湿,随时可能塌方。
沉重的矿石压垮了他的肩膀,鲜血浸透了粗麻布衣,监工的鞭子却从不留情。
有一次,矿洞真的塌了,他被埋在碎石下,左腿被生生砸断。
其他奴隶只顾着逃命,监工甚至想把他直接埋在里面,省得浪费粮食。
他放弃了挣扎,却怎么也死不了,只能躺在泥沙里一遍遍地重复窒息濒死的感觉。
直到某一日大水将他冲刷出来,他被冲到了另一个奴隶营。
额头上刺眼的“三”让平民和奴隶主看的眼神都带着恨意。
陈浩南现在无比恶心自己头上的奴隶印记,就是因为这个东西,他遭受了多少痛苦!
可从前的那些奴隶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陈浩南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奴隶们的日常。
只不过奴隶会死掉,而陈浩南不会。
他被派去清理马厩,跪在地上,用手把马粪一点点捧出去。
马蹄时不时落在他身边,好几次差点踩碎他的手。
随着时间过去,陈浩南变得越来越沉默,不是不想说,而是连思考的力气都快没了。
神魂被痛苦和屈辱反复碾压,变得越来越稀薄,像一层薄冰,随时可能碎裂。
他开始害怕太阳升起,因为那意味着新的折磨;也害怕黑夜降临,因为梦里总有柳轻月冷漠无情的眼神。
他像个行尸走肉,机械地活着,承受着一切,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