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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石台边缘的阴影里,早已被人撒落着一层如同凝结血块般的暗红色砂砾。
龙血砂。
那是蛊王为自己保命的东西,没想到最后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这东西至阳至刚,但遇火,则如泼油。
幽蓝的火苗,触到流淌的酒液…
“轰——!!!”
仿佛点燃了沉寂万年的火山。
刺目到让人瞬间失明的橘红色烈焰,如同被压抑的凶兽,猛地爆燃而起。
它顺着流淌的酒液,化作一条狂暴咆哮的火焰巨龙。
带着焚尽八荒的毁灭气息,轰然蹿下高台,精准而贪婪的舔舐地上那片暗红的龙血砂。
龙血砂遇火,爆发出更加炽烈的红色光焰。
仿佛无数条被释放的微型火龙。
嘶吼着,缠绕着,瞬间将那方寸之地化作一片焚尽一切,连灵魂都能灼穿的炼狱火海。
而火海围着的核心,正是那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声音的蛊王。
梵迦也脸上挂着邪魅的笑,仿佛地狱爬上来的索命的厉鬼,嘴唇一张一合,并未发出声音。
但我看懂了。
我看到蛊王眼里流淌出的绝望,想必他也看懂了。
他在说,“为我儿,赔命吧。”
“呃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陡然拔高,如同濒死恶鬼最后的诅咒。
猝摩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控制住了思想,陷入彻底的疯狂。
他口中发出非人的尖啸,竟不再试图逃离周围那焚身的痛苦,反而如同最虔诚,也最绝望的殉道者。
他扭曲着移动身子,主动地扑向那烈焰最炽烈,也最无情的中心。
最后的挣扎,如同破旧风箱的拉扯,越来越微弱。
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那张布满靛蓝刺青的脸,在烈焰中疯狂扭曲变形,发出令人作呕的‘滋滋声’和油脂爆裂的噼啪声。
他像一截被投入炼狱的枯木,徒劳地翻滚,每一次挣扎都带起更大的火舌,将他吞噬得更深。
他的袍服、皮肉、头发,最终…
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以及一具在烈焰中蜷缩碳化,一堆散发着恶臭焦糊味的黑灰。
万蛊窟内,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只有空气中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皮肉焦臭味,还有油脂燃烧的独特气息,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蛊王,死了。
烧得灰飞烟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
石台上,霁月看到这一幕…浑身脱力,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
她双膝一软,重重跌坐在冰冷粘腻,沾染着猝摩污血的地面上。
那身象征复仇的红裙,此刻已被溅射的黑红污血,染得斑驳狰狞,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依旧熊熊燃烧,散发着恐怖热浪的火海。
大仇得报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神经。
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空虚感。
十几年的血泪煎熬,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她整个人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却浑然不觉。
她轻声呢喃,“阿符…你看到了吗?”
“阿符…我为我们…报仇了。”
我想过去抱抱她,脚刚迈出去…
只见龚北的身影,如同矫健的猎豹,带着凌厉的风声从看台下方猛扑上石台。
我立即止住脚步。
龚北双目赤红,看也没看那堆焦黑的残骸,冲到霁月身边。
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灰色羊绒大衣,带着他身上滚烫的温度,用力地裹在霁月颤抖沾满血污的身上。
他将她整个裹紧。
然后,他用自己宽阔的背脊,死死挡在了霁月的面前,将她的头护在怀里。
迎着四面八方投来混杂着惊惧、敬畏、探究、贪婪的目光。
龚北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替她抵挡这一切。
“呜…”
竟然有许多类似压抑许久的啜泣声,在看台各处响起。
看来大家都被欺压的太久了。
但更多的人则是脸色惨白,望着那堆灰烬,眼神复杂难言。
就在这时,石窟入口处传来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如同敲打在人心上的鼓点。
一队气息精悍冷肃,如出鞘利刃的男人鱼贯而入。
他们抬着好几个黑漆木箱,散发着一股陈旧木头腥气。
他们走到石窟中央那片被火光映照的空旷地带,猛地将箱盖掀开。
“三爷,这是我们在猝摩的住处搜到的,还找了一些…姑娘,已经带去救治了。”
梵迦也抬抬手,示意他们打开箱子。
‘哗啦’一声!
木箱里面的东西,如同揭开了一个尘封多年,早已腐烂流脓的毒疮。
将最肮脏,最血腥的真相赤裸裸地曝晒在所有人眼前。
那里有堆积如山的泛黄卷宗。
纸张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蛊王这些年来残害同族,掠夺资源,打压异己,勾结外敌的累累血债。
有很多染着暗褐色干涸血迹的银饰!
有扭曲变形,残留着毒液痕迹的诡异蛊皿。
甚至还有几件被撕扯得破烂,沾着不明污渍,明显属于少女的褪了色的粗布衣裙。
最令人头皮炸裂,胃部翻江倒海的,是几张被高高举起,放大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几个眼神惊恐绝望到麻木,骨瘦如柴,明显还未长成的少女。
她们有的被粗大的铁链锁着脖颈,浸泡在盛满蠕动着毒虫的腥臭木桶里,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头。
有的被强行按在石台上,腹部被剖开,露出植入其中的狰狞蛊虫虫卵,脸上是凝固的极致痛苦。
还有的蜷缩在阴暗的角落,身上布满毒虫噬咬的溃烂伤口…
照片的背景,赫然是这万蛊窟深处某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角落。
我颤抖着看着那些人,一样样拿出的物品,整齐的摆在地面。
如果当年不是霁月机灵,知道找梵迦也求救…也许她还会继续遭受着这种非人般的折磨!
霁月从不和我说,她都遭受过什么…
虽然我自己猜到过一些…可竟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心残忍千倍!
万倍!
而且竟然不只她一个受害者…双生傀儡应该也是这些照片中的其中之一…
那剩下那些女孩呢…?
她们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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