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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瞳孔一震。
很快,她垂下眸思量其中的关系,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阿符…我…”
她张开嘴,想解释些什么。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苍白。
我曾无数次提醒过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无数次询问过她,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到最后,都没换来一句真相。
所以,现在…再解释什么,都显得有些太晚了。
“阿符…”
她抬起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里面布满如蜘蛛网一般的血丝,还有那化不开的愧疚。
“对不起…这次是我想的少了,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是我连累了咱妈…!
阿符,我来弥补,你不要怪我…”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啪’的一声,在还没散尽的灵堂里格外刺耳,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起清晰的五指印。
大家都知道我们亲如姐妹,不知为何事,在这个时间节点撕破了脸。
我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
看着她脸上那刺目的红痕,和眼中那几乎要将自己溺毙的绝望自责。
我止住了上前去拥抱她的冲动。
傻丫头。
我怎么会怪你!
从归藏楼挂起牌匾那日,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们俩会面对今天这样的情形。
有无数人,想要将这里的分崩离析。
之所以开业那日,没提前准备炮仗,正是因为我知道,日后的路必定坎坷。
所以,又有什么好值得提前欢呼的?
我不认识蛊王,但从听过他的种种事迹来看,也知他是一个自大,自负,将天地万物都不放在眼里,睚眦必报的毒蛇性子。
如果李茉莉和邓宁一样,拉来蛊王入伙。
那霁月这次为了替我出气,给李茉莉下蛊,无疑是在挑衅他的威严。
他岂能不疯狂报复?
霁月本是他的盘中餐,如今敢脱离他,甚至将他不放在眼里,以他的地位和性格,是绝对不能善罢甘休的。
不过这也只是个小小导火索罢了!
真正点燃炸药桶的,还是有人故意要我妈死,不然就不会出现车祸事件。
所以,我又怎么会去怪她?
她是那个无论我在哪,她就愿意陪在哪的人。
是我们彼此分别有自己的思想,又愿意为对方牺牲,来成全彼此的人。
是在这刀尖嗜血的地方,愿意给彼此真心的人!
是除了血缘以外,最亲的亲人!
我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掐得血肉模糊,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楚,还有帮她拭去眼泪的冲动。
不能心软!
霁月留在我身边,只会成为下一个靶子!
她性子太直白,纵使蛊术再厉害,也架不住那些阴险毒辣的算计!
而且她也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这个节点闹翻让她走,是最好的选择。
一股冰冷的决绝,瞬间冻结了眼底最后一点温度。
我故意扬声,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
“滚开!”
我猛地转身,动作牵扯到身下,疼得我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但我硬是撑住了。
声音像淬了冰的利剑,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和暴躁,狠狠地砸向身边的霁月。
霁月被我突然的爆发,还有这冰冷刺骨的两个字惊呆了。
哭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全是茫然和受伤。
灵堂里来吊唁的人,还有身边的朋友们,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
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淬满了刻意伪装出来的恨意和愤怒,“怪你?我当然怪你!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我妈岂会遭这种罪?!她死了都不得安生!霁月,你除了会惹祸还会什么?!”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她身上。
“我…”
霁月嘴唇哆嗦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阿符,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
“够了!”
我厉声打断她,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疲惫和厌烦。
“我给过你机会,也不想再听你说的任何话!
我不想看见你!
带着你的东西,滚!
滚出归藏楼!
滚得越远越好!
别让我再看见你!”
‘归藏楼’三个字,像最后的重锤,狠狠砸在霁月的心上。
这是我们俩在玄武城一点点打拼出来的地方,是我们共同的家。
现在,我要把她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霁月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她呆呆地看着我,眼神空洞得可怕。
过了好几秒,那空洞里才慢慢凝聚起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悲伤和绝望。
“阿符…”
她挣扎着,用沾满灰尘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破碎不堪。
“我们小时候不是说过…如果日后我走错了路,你一定会拉我回来的…
如果我不听…你就拿你的拐杖打我。
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但你别赶我走…
开归藏楼之前,你不是和我说,这次让我和你站在一起?
五毒蛊的事,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一个交代!
行吗?”
我别过脸,不敢再去看她。
她见我不吭声,继续哀求道:“求你了…或者等咱妈下了葬…好不好?
你让我送送她…送完她…我立刻就走!
我保证…只要你看着我烦,那我就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碍眼了…行吗…?”
她哭得撕心裂肺,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她是那么骄傲的人,此时却卑微的恳求着最后一点怜悯。
所有人都过来劝我,冷静。
姐妹之间吵架,别说太狠的话,有什么事情都等葬礼结束再说。
我的心像是被放在滚油里煎,疼得几乎要炸开。
我死死咬着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才没让那声哽咽冲出来。
我猛地抽回被霁月攥住的衣角,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强迫自己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冷硬得像块石头,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现在!立刻!滚!”
“别让我说第二遍!”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霁月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抽泣声,像濒死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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