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节奏凌乱。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刺眼地亮着,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已经两个小时了,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的掌心全是汗,东不停的在膝盖上擦着手掌,一下又一下,越来越用力。
袖口还沾着许愿的血,暗红色的痕迹干涸成狰狞的纹路。
另一边的口袋突然震动起来。
东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是许愿的手机。
他慌乱地掏出来,屏幕已经被血迹模糊,但来电显示依旧清晰——
汪汐。
他的呼吸一滞,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手机在掌心滑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他死死攥住,指节泛白,喉咙干涩得发疼。
——接?还是不接?
东该怎么告诉汪汐现在这个事情。
最终,他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许愿你这个坏女人!要不是宁涛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来巴黎了!”
汪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贯的火爆性格。
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好像哑了一般。
“好啊许愿!你竟然不约我吃饭!怎么回事的你!”
“行吧,是成为人妻就不要我了是伐啦!”
汪汐连珠炮一样的轰炸,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的调侃意味,可是她好久都没有等到答复。
反而是背景音传来明显的医院广播的声音,伴随着东的声音。
“汪汐……许愿……在手术。”
汪汐的语气微微变了,她有些愣住了,抬头看着对面正在和丈夫愉快聊天的宁涛呆呆呢喃。
“出什么事了?”
东的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他勉强找回理智,又重复了一遍。
“她……在手术室。”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
几秒后,宁涛推开汪汐,他的低音传了过来,冷静而克制:“怎么了?在哪?”
东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很久他才颤抖的说出。
“上海,先兆流产……”
电话挂断,走廊重新陷入死寂。
东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另一头的宁涛双手撑在桌子上,低着头,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汪汐在旁边都吓到了,一味的先安抚宁涛。
他是说那天送许愿回酒店就不舒服了,但是怎么突然变流产了……
“没事的……没事的……”
汪汐吞咽了下口水,看着宁涛隐忍的样子,感到有些害怕。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但病人需要静养。”
东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长椅,疼得他踉跄了一下。
“她……孩子……”
医生叹了口气:“胎儿暂时保住了,但接下来必须绝对卧床,她身体太差了。”
东的呼吸停顿了一瞬:“还好……还好……”
东轻张着嘴,和汗水一起流下来的是不知不觉眼眶的泪水。
这一刻他才感觉到紧绷的情绪和身体松懈下来,忍不住单手捂眼坐在手术室外轻声哭起来。
病床推出来的时候,东连忙上去查看许愿的状态。
一张脸真的是一点血色都没没有,紧闭着眼睛看起来还有些痛苦。
“孕6周,出血太多,再晚点真的就保不住了。”
许愿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就听到床尾医生正在和东说话。
“你也知道她身体条件不太适合怀孕吧?”
医生拿着单子问着耷拉着头的东,他就像挨训似的。
“是……我们之前看过月经的问题,体检的时候是说她的子宫有点小,不易受孕的。”
“对,所以她会一直出现腹痛,如果你们要小孩,她到时候孕期很辛苦的哦。”
本来东还以为备孕要很难了,还想着怎么和许愿商量,结果没想到这么快意外就怀上了。
许愿感觉到小腹那边还是有些抽痛,忍不住发出呻吟。
东发现她醒了马上跑到床边,弯下腰摸着她的头,轻声问她:“怎么样?要不要喝水?身体舒服吗?”
年长的女医生看到许愿醒了,也走过来和她说话,手上翻阅着单子,是习以为常带着些责备的语气。
“没事了啊,不过二十几岁了,怎么连自己怀没怀孕都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有不对劲要去医院检查的,差点就保不住了晓得伐。”
许愿还没什么精神,听着就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去。
东送走医生,回到许愿身边给她掖了掖被子,现在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他看着许愿并不太好的脸色,紧张的舔了舔嘴唇:“许愿……我们……”
“我是不是让你做措施。”
许愿委屈和质问的语气打断了东。
算着就是在广东那几天的时候。
许愿颤抖的咬着下嘴唇,甚至把头转到了看不到东的另一边,闭着的眼尾流下眼泪到枕头上消失不见。
她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准备,怎么就怀孕了。
东动了动嘴巴,还是没说出什么话。
许愿缓慢的转动着身体背对着他,被子下的手摸着肚子,还是隐隐作痛,她冷声说道。
“出去。”
东的脸上又出现了忧愁的表情,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许愿一时没办法接受现实。
他把许愿的手机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汪汐……打过电话来。”
等到东中午买了清粥小菜回来,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紧闭的病房门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我……我怎么就要当妈了!”
“呜呜……汪汐我不想活了!你知道……你知道那个医生还说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怀孕都不知道……”
许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被子上是一大叠的餐巾纸,手里还攥着破破烂烂的纸巾擦着眼泪。
电话那头已经当了妈的汪汐无奈的听着,她从来都不劝许愿生孩子,因为谁生谁知道。
一生一个不吱声。
汪汐的身体素质可比许愿好多了,她那个小身子骨怎么弄也不知道。
这才刚怀上就能先兆流产了。
还有听着许愿哭哭唧唧就生气了的宁涛,他拍着桌子在那边囔囔。
“那个医生怎么说话的!她哪个医院的?谁怀过孕啊,到底小孩重要还是大人重要啊!”
宁涛一如既往的无脑护人。
丈夫在一旁拉着宁涛叫他冷静,汪汐无语的堵住另一边的耳朵求清静。
许愿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生气。
坐在那里把攥成团的餐巾纸朝着窗户丢出去,中途就从半空中落下到地上。
“呜呜……什么狗屁生孩子啊!谁要生啊……唔!”
一直低头的东听到许愿发出不舒服的声音,立马开门冲了进去,许愿闷着埋在膝盖里。
“是不是又痛了?你情绪波动太大了!现在不可以啦!”
东把东西放在桌上,马上环抱住许愿的肩膀低头看她。
“走开!我讨厌你!”
许愿用力推开东,腹部的疼痛仿佛一直在提醒着她。
她赌气的喊出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我不要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