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同融化的金箔,温柔地洒在青石铺就的巷弄里。林慕雪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饭菜香和邻家阿婆晾晒的草药味。离家半月,参加族中为她举办的“启灵仪式”,此刻归来,心中既有对家的眷恋,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与兴奋。
她推开那扇熟悉的、带着铜环的木门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庭院的宁静。院子里,母亲柳云曦正系着围裙,弯腰从水井旁的石缸里舀水,准备洗菜。听到门响,她直起身,脸上习惯性地扬起温柔的笑意,准备迎接晚归的女儿。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站在门口的林慕雪时,那笑意瞬间僵住,随即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所取代。手中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回石缸,溅起一圈涟漪。
“你……你是谁?”柳云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声音都有些发颤。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那张脸确实是她的女儿慕雪,眉眼精致,肌肤白皙,可这……这穿的是什么?
林慕雪今日的装束,与半月前离家时那个穿着素雅布裙、梳着简单发髻的乖乖女判若两人。她上身穿着一件贴身的皮甲,皮质柔韧,泛着健康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皮甲的前胸、后背乃至肩甲、臂甲上,都用银线和某种不知名的、闪烁着微光的蓝色矿石,镶嵌出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五角星图案。最大的一颗位于心口,约莫巴掌大小,棱角分明,星光流转,仿佛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下身是同样材质的皮短裤,长度只到大腿中部,露出线条匀称的小腿。脚上蹬着一双系带的皮靴,靴筒上也缀着小巧的银色五角星。
这还不是全部。她的脖颈间挂着一串由蓝色晶石和银色小环串联而成的项链,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手腕和脚踝上,也各戴着数个大小不一的银环,走动时环佩叮当,清脆悦耳。就连她的发间,也别着两枚银色的星形发饰,将原本柔顺的长发束起一部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这身打扮,在柳云曦看来,简直是……离经叛道!充满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野性与张扬。尤其是那紧身的皮甲,勾勒出少女初成的曲线,在她眼中,这简直是伤风败俗,是“学坏”的铁证!
“妈,是我啊,慕雪。”林慕雪被母亲的反应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她走上前一步,试图解释,“我回来了。”
“慕雪?”柳云曦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上下打量着女儿,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失望和痛心,“你……你这是穿的什么东西?!你去哪里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雹般砸向林慕雪。她没想到母亲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参加的“启灵仪式”,是林氏一族传承千年的秘密,关于祭司血脉的觉醒,这些事情,母亲并非完全不知,但似乎从未将其与如此“奇特”的服饰联系起来。
“妈,我没有学坏,这是……”
“没有学坏?”柳云曦猛地提高了声音,眼圈都有些红了,“没有学坏你穿成这样?袒胸露背,满身挂着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像什么样子!我们林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书香门第,但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家!你姐姐薇薇,从小就懂事乖巧,你怎么就……”
柳云曦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小女儿和大女儿林薇一样,是个文静内敛的姑娘,怎么出去半个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难道是被什么坏人蛊惑了?还是接触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帮派”?
林慕雪看着母亲激动的样子,心里又委屈又着急。她知道母亲思想传统,难以接受这种颠覆性的打扮,但这真的不是她自己要标新立异,这是族里的规矩,是祭司身份的象征啊!
“妈,您听我解释,这不是您想的那样……”林慕雪急切地说道。
“不是我想的哪样?”柳云曦打断她,语气严厉,“你说!你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你这半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在外面认识了什么不好的朋友,学人家那些江湖习气,穿得这么……这么不伦不类!”
就在母女俩僵持不下,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堂屋里传了出来:“妈,您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声说话?”
随着话音,一个穿着浅蓝色布裙,气质温婉娴静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她便是林慕雪的姐姐,林薇。林薇比慕雪大四岁,性子沉静,知书达理,是柳云曦的骄傲和依靠。
林薇看到门口的情景,先是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妹妹那身奇特的装束上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注意到母亲激动的神情和妹妹委屈的样子,立刻明白了大概。
“妈,您先消消气,别急着骂慕雪。”林薇走上前,轻轻拉住柳云曦的胳膊,柔声劝道,“您仔细看看慕雪身上的打扮,特别是那些星星图案,还有这些环饰……”
柳云曦被大女儿这么一提醒,下意识地再次看向林慕雪身上的五角星皮甲和环饰。她之前只觉得这些东西扎眼、不正经,被林薇一引导,才勉强静下心来,仔细观察。
那五角星的图案,线条流畅而庄重,并非随意涂鸦。那蓝色的晶石,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光芒,绝非廉价的俗物。那些银环,做工精细,环环相扣,碰撞出的声音也并非刺耳,反而有种奇异的韵律感。
“星星……环饰……”柳云曦喃喃自语,眉头依然紧锁,但眼神中的愤怒渐渐被疑惑取代,“这……这有什么说法吗?”
林薇微微一笑,对林慕雪使了个安抚的眼色,然后转向母亲,解释道:“妈,您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爷爷偶尔提起过的,关于我们林氏一族的渊源吗?”
柳云曦一怔,林氏一族的渊源?她嫁入林家多年,知道林家祖上似乎出过了不起的人物,好像和什么“祭祀”、“传承”有关,但具体的细节,因为年代久远,加上林父早逝,爷爷也只是偶尔含糊其辞地提过几句,并没有细说。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久远的传说,没太放在心上。
“爷爷……好像是说过一些,什么……祭司之类的?”柳云曦不确定地说道。
“是的!”林薇点头,“爷爷说过,我们林家,并非普通的家族,而是上古时期一个负责沟通天地、祭祀星辰的祭司家族的后裔。只是年代久远,血脉渐渐稀薄,很多传承都遗失了,只剩下一些传说和特定的仪式。”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林慕雪,继续说道:“慕雪这次离家,参加的应该就是族里为她举行的‘启灵仪式’吧?我记得爷爷曾经提过一嘴,说我们林家的祭司血脉,每隔几代,就会有一个人觉醒。觉醒之后,就要学习祭司的传承,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而祭司的服饰,似乎就是……以星辰为徽记,以环佩为音信。”
“祭司……服饰?”柳云曦的眼睛慢慢睁大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慕雪身上的五角星皮甲和满身的环饰,“你的意思是……慕雪这身打扮,不是她学坏了,而是……而是林家祭司的……传统打扮?”
“应该是这样没错。”林薇肯定地点头,她看向林慕雪,问道:“慕雪,姐姐说得对吗?你这次回去,是不是觉醒了祭司的血脉,所以族里的长辈才给你换上了这身祭司的服饰?”
林慕雪用力地点点头,眼眶微微泛红,委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嗯!姐姐!就是这样!族里的长老说,我是这一代唯一觉醒了纯粹祭司血脉的人,所以要接受传承。这身皮甲叫做‘星徽甲’,上面的五角星是我们林家祭司的象征,代表着沟通星辰之力。这些环饰,叫做‘灵环’,是用来辅助感知天地灵气和引导力量的。这都是族里传承下来的东西,不是我自己乱穿的,我没有学坏,妈!”
听着妹妹带着哭腔的解释,看着母亲脸上表情的变化,林薇轻轻拍了拍柳云曦的手背,柔声道:“妈,您听到了吧?慕雪没有学坏。这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打扮,这是我们林家祭司一族的传统服饰,是身份的象征啊!这说明慕雪很特别,继承了我们林家最古老、最神圣的血脉,这是好事,是荣耀啊!”
柳云曦呆呆地站在原地,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祭司血脉?传统服饰?荣耀?这些词语和她刚才看到的“离经叛道”的打扮,在她脑海中激烈地碰撞着。
她想起了公公在世时,偶尔流露出的对家族荣光的怀念,想起了那些语焉不详的古老传说。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故事,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眼前的皮甲和环饰,似乎不再那么刺眼了。那五角星,仿佛带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那环佩叮当声,似乎也变得悦耳起来。她看着女儿那张熟悉的脸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一次,不再是愤怒和失望,而是激动、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后怕。她差点因为自己的无知和偏见,错怪了女儿,伤害了这份珍贵的传承。
“是……是这样啊……”柳云曦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走上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林慕雪胸前那枚最大的蓝色五角星晶石。入手温润,似乎有一股微弱的暖流传来。
“孩子……委屈你了……”柳云曦的声音哽咽了,她一把将林慕雪搂进怀里,紧紧抱住,“是妈不好,妈不懂,妈错怪你了……你受苦了……”
林慕雪被母亲抱住,积攒了一路的委屈和忐忑瞬间烟消云散,她也忍不住抱住母亲,泪水浸湿了母亲的衣襟:“妈,我不委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母女俩相拥而泣,之前的误会和隔阂,在血脉和传承的真相面前,悄然消融。
林薇站在一旁,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轻轻叹了口气,为妹妹感到高兴,也为这个古老家族血脉的延续感到一丝莫名的激动。
过了好一会儿,母女俩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柳云曦拉着林慕雪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眼神中充满了疼惜和好奇。
“快,进屋说,进屋说。”柳云曦擦了擦眼泪,热情地招呼着女儿,仿佛要将刚才的愧疚都弥补回来,“一路累坏了吧?饿不饿?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和香菇青菜。”
“嗯!”林慕雪用力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林薇笑着跟在后面,帮妹妹拿起放在门边的一个小小的行囊。
回到温暖的堂屋,柳云曦拉着林慕雪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慕雪啊,快跟妈说说,这祭司血脉觉醒,到底是怎么回事?族里的长老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这‘星徽甲’和‘灵环’,又是怎么用的?你以后……是不是就要做祭司了?”
林慕雪喝了一口姐姐递过来的温水,定了定神,开始缓缓讲述她在族中半月的经历。
她告诉母亲和姐姐,林家的祖籍,并非他们现在居住的这座小镇,而是在遥远的、被群山环抱的“星落谷”。那里是林氏祭司一族世代居住的圣地。族中并非所有人都能觉醒祭司血脉,只有血脉最为纯粹的少数人,在特定的年龄,通过“启灵仪式”,才有机会与星辰沟通,觉醒力量。
她很幸运,在这次仪式中成功觉醒了祭司血脉。族里的大长老亲自为她主持了仪式,并将这套传承下来的“星徽甲”和“灵环”赐给了她。
“大长老说,这‘星徽甲’是用一种叫做‘星灵革’的异兽皮革鞣制而成,上面的五角星,是用‘星辰砂’混合特殊的粘合剂绘制镶嵌的,能够汇聚和引导星辰之力,保护穿戴者。”林慕雪抚摸着胸前的五角星,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些‘灵环’,不仅能辅助感知灵气,还能在施展一些简单的‘星术’时,增强效果,发出的声音,也有安抚心神、驱散低阶邪祟的作用。”
“星术?那是什么?”柳云曦听得入了迷,好奇地追问。
“就是……一些特殊的能力吧。”林慕雪想了想,解释道,“比如,可以感知周围环境的变化,能和一些小动物简单沟通,还能……还能使用一点点微弱的星辰之力,比如让植物长得更快一点,或者让伤口愈合得快一点。”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掌心向上。只见她凝神片刻,指尖似乎隐隐泛起一丝极淡的蓝色光晕,虽然微弱,但林薇和柳云曦都看得真切。
“呀!”柳云曦惊讶地捂住了嘴巴,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林薇也微微睁大了眼睛,心中震撼不已。原来,那些古老的传说,都是真的!
“那……那你以后怎么办?”柳云曦虽然觉得神奇,但也隐隐有些担心,“要去那个什么星落谷住吗?不能留在家里了?”
“不用的妈。”林慕雪连忙安慰道,“大长老说,我的血脉虽然觉醒了,但还很微弱,需要慢慢温养和学习。星落谷虽然是圣地,但过于闭塞,不利于我在红尘中历练和成长。他让我先回家,继续过普通人的生活,同时按照他教的方法,每日冥想,感应星辰之力,巩固修为。等过几年,我的基础打牢了,再回星落谷接受更深层次的传承。”
柳云曦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能留在家里就好。”在她看来,女儿平平安安地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林薇也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安排比较妥当。她看着妹妹,眼中充满了鼓励:“慕雪,既然你继承了这么特殊的血脉和传承,就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族里长老的期望,也不要辜负了这身‘星徽甲’和‘灵环’。”
“嗯!我会的!”林慕雪重重地点头,眼神坚定。她知道,从她穿上这身星徽甲,戴上这些灵环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和普通的少女不一样了。她不仅是柳云曦的女儿,林薇的妹妹,更是林氏祭司一族的希望和未来。
晚饭时,柳云曦特意多做了几个菜,不停地给林慕雪夹菜,仿佛要把这半个月没吃到的都补回来。饭桌上,气氛温馨而融洽。柳云曦已经完全接受了女儿成为祭司传承者的事实,甚至开始饶有兴致地询问那些环饰戴起来沉不沉,需不需要帮忙做个衬里什么的。
林慕雪耐心地一一回答,时不时和姐姐相视一笑。她知道,这身独特的打扮,或许在外面还会引来异样的目光,但在家里,在母亲和姐姐的理解与支持下,它不再是“学坏”的标志,而是荣耀与传承的象征。
晚饭后,林慕雪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她没有立刻脱下那身星徽甲和灵环,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夜空中点点的繁星。
晚风吹拂,带着一丝凉意,也吹动了她发间的星饰和身上的环佩,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她伸出手,感受着皮甲下传来的微弱暖意,感受着灵环与星辰遥相呼应的奇妙联系。
她知道,属于她的,林氏祭司的道路,才刚刚开始。这身五角星皮甲和满身的环饰,将伴随她走过未来的岁月,见证她的成长与蜕变。
而这一切的开端,竟是源于母亲一场因误解而起的惊慌。想到这里,林慕雪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在星光下显得格外灿烂。她的心中充满了力量,对未来,也充满了无限的憧憬。这个宁静的小镇,因为她的归来,因为这身奇特的祭司装束,注定将不再平静。而林慕雪的人生,也将在星辰的指引下,谱写一段崭新而传奇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