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喜喜被豆花呛着,捶着心口,有口难言。
老郎中对着不省心的徒弟,虽看不见,却不妨碍愁上加愁。
片刻,顾喜喜刚喘过一口气就急着说,“没有!不是您想的那样!”
老郎中叹气,“虽然方子没完成,但你也别想瞒师父。”
“此药仅对适龄女子起效,使之无法坐胎有孕。”
“虽说谁都知道小慕是你的人,就连官府也早有认定。”
“奈何你们终究没有正式过大礼。”
“你一个女孩子在此之前万一有孕,的确容易遭人议论。”
“可你也不能想出这种对自身有损的法子。”
顾喜喜已经完全缓过了劲儿,她义正言辞道,“师父!我是想跟您说,这方子不是我自己有用,而是帮别人配的。”
老郎中一呆,“啊?”
顾喜喜说,“真是给别人的。”
老郎中大大松了口气,又严肃道,“你接了勾栏的生意?”
古时候寻常人家都奉行多子多孙多福气。
也只有青楼女子才会为了避免怀孕而费钱费力。
不等顾喜喜回答,老郎中自己又推翻了前面的猜测。
“不对,勾栏瓦舍中多用猛药,损伤宫胞一劳永逸,根本不去管女子以后是否康健。”
“他们也舍不得用这些名贵药材,更何况还要天天用,少一两次就可能前功尽弃。”
顾喜喜思忖片刻,不愿欺骗老郎中,只能说一半的实话:
“有人不想让一个女子婚后有孕,同时又不能让此女察觉端倪。”
“因为若她怀了孩子,不但母子俱亡,还有可能连累无数人。”
老郎中恍然,沉吟道,“原来如此。”
“难怪你用药尽量温和。”
“那这女子也的确无辜。”
顾喜喜眼神略有些黯然,但很快又重归坚定。
“目前看她身不由己,的确无辜。”
“可终有一日,若她自愿深入局中,比起她,徒儿觉得那些不在局中之人更加无辜。”
北离公主和亲,尚且是为了自己的母国争取利益。
可要是因为她导致大业朝局不稳,或者两国再起战事。
会有多少人饿肚子,多少人流血受伤,多少人亡命……
顾喜喜面朝老郎中郑重下拜,“所以还请师父帮我!力求万无一失!”
片刻,老郎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隐约能察觉这张药方将会用在大事上。
但师门有训,医道不可为朝廷争权夺利所用。
于是,老郎中肃色道,“为师不知你这药方将用在何人、何处、何地。”
“但你自己既然已经有所权衡。”
“做师父的为徒儿修正药方也是理所当然。”
顾喜喜感激不已,再次拜谢,“谢师父!”
次日还是晴天。
好在清晨太阳还没升起时,天气还是凉爽的。
骡子车行驶在官道上,迎面小风吹来很是惬意。
吕晶边赶车,抽空啃两口烫面油饼,说,“夏天要出门就该赶早。”
“不然在路上都要被烤成人干儿了。”
顾喜喜、石头坐在后面车板上也在吃饼。
为了早点出门,他们的早饭都是带出来吃的。
车上还有两个罐子,一罐莲子绿豆汤,一罐凉白开,都是张婶放的。
绿豆汤赶中午前就要喝完,免得腐坏。
石头吃的有些口干,就抱起罐子喝了两口。
“哇,好喝!”
“等喜喜姐啥时候买了马儿,还有马车,咱们就不怕晒了。”
“我喜欢黑马!黑色的!”
之前顾喜喜曾带回西北军的马匹,在家里养了几日。
石头很喜欢马,自从听顾喜喜有买马的计划后,小家伙就一直期待。
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有哪个男孩子不喜欢?
吕晶也跟着凑趣,“我喜欢白色的,花的也不错。”
“就像那种通体栗色,四蹄踏雪的。”
她总结道,“我觉得,我至今还没学会骑术,就是因为没骑真的马。”
石头点头佐证,“喜喜姐当初学骑马几天就学会了,就是真的马!那么高!那么大!”
面对这两个兴致勃勃的人,顾喜喜难掩心虚。
“你们别总是马呀马的,来福还在卖力拉车呢。”
“来福不好吗?咱们来福也很高大壮实的呀。”
石头说,“可是来福是骡子。”
顾喜喜道,“来福能拉车,能拉货,懂事又乖巧。”
“有它在就不着急买马了。”
顾喜喜要说的重点就在最后这一句。
石头失声道,“不买马了?”
顾喜喜不忍心直视石头的眼睛,“暂时不买。”
吕晶却是明白缘由的,笑说,“以后茶园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只怕要等茶园有所收益,你喜喜姐才会重新考虑买马。”
石头明白了。
他尽管内心有点失落,但没表现出来,反而担心起顾喜喜。
“我知道,就是要投很多本钱,怕钱不凑手。”
“以前我家苗圃还开着,就经常听我爹跟我娘这么说。”
吕晶轻笑“不愧是苗圃少东家,懂得还挺多。”
顾喜喜继续吃东西。
石头却转向她,认真道,“喜喜姐,你要是不凑手,干脆咱们把我家的苗圃卖掉好了。”
顾喜喜放下嘴边的饼,眼神既无奈,又柔软。“你啊……”
“跟你说多少次,家计是大人的事,不用你操心。”
石头眼神闪动,“可是我怕……”
爷爷去世后,他看着自家苗圃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爹爹去世前,苗圃其实已经快经营不下去了。
石头年纪小不懂什么经营。
他只单纯地以为爹爹是因为钱没接上,苗圃才会经营惨淡。
但他又觉得说出来太不吉利,便没说下去了。
顾喜喜哪能看不透小家伙的忧虑。
她认真道,“茶园那边我既然决定动工,自然有本钱,能撑得起。”
“石头,你相信我么?”
石头望着顾喜喜,顿时打起了精神,“嗯!相信!”
茶园。
远远就看见许多人在忙碌。
江明远站在高处,看见顾喜喜、石头冲他挥手,露出笑意。
虽然传信让顾喜喜不用急着过来。
但以江明远对顾喜喜的了解,若无更紧要的事,她今日一定来。
所以他特地站在显眼处等她。
然而江明远眼角余光一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见本应在京城的摄政王正从旁边坡道走上来。
慕南钊看着江明远,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
“江县令在这儿看风景,好生的闲情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