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下一刻,琉璃真火便冲天而起,涟漪一样以琴师为中心荡开,将门外之人硬生生逼退。
周遭终于清静下来。
琴师垂下眼眸,看向怀中闭着眼的人,唇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倏然,他神色骤然一凝。
下一刻天地倾覆,身下的琼楼玉宇霎时间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寸寸湮灭,被风吹乱的细沙一样,消散于空气之中。
那道被逼退的不速之客再次出现。
太一不聿悠然立在虚空中。
他手中正托着小巧玲珑的楼阁,那楼阁精致得如同孩童的玩物,在他掌心之上悬浮。
而那座华美宏大的琼楼本体竟然如同被抹去了一般,瞬间消失得无踪。
没有了楼宇的遮挡,视线豁然开朗,一览无余。
琴师立于原地,没有动作。
或者说,他无法离开。
他的脚踝与脊背之上,皆被一道道冰冷粗重的锁链紧紧而上,将他死死捆绑,禁锢在这方寸之地。
琴师抬起眼,眸子冷得像寒冰,直直钉在太一不聿脸上。
“你是谁?”
太一不聿好整以暇地望过来,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闻妖琴师名贯六界,琴音摄魂,可惜百年前无缘一睹风采,今日一见……”
他话语微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对方身上那束缚着的沉重锁链,才慢悠悠地接上,“这待客之道,未免有些不周了。”
琴师眯起眼,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危险。
一股杀意弥漫开来。原本在他周身若有似无的琉璃真火,受这心绪牵引,猛地向上蹿起,火光大盛。
太一不聿虽然受琉璃真火所制,面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这洛书河图所化的整片天地万象皆由他心意掌控,心意一动,即可改变万物。
眼见火焰扑杀,他不躲不闪,便横空飞来一座楼阁挡住了大火,轰然挡在他身前。
又被他抬指一掀,那座巨大的楼阁便卷着熊熊烈火,被他随手掀入的冥河之中。
太一不聿侧过眼,看见没了楼阁遮掩,仍然在软榻上睡得安然的唐玉笺,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倒是心大,在哪都能睡。”
外面天翻地覆,她睡得挺安稳。
“好了,回去再睡。”
话音未落,太一不聿已抬起手,周身气息骤变,原本闲适的姿态收敛,骨节分明的手隔空探向琴师背后安睡的人影。
察觉到身后人的气息即将与自己分离,琴师眸光一寒。
忽然出手。
霎时间,数个木傀儡应召现身,瞬间结成杀阵,将太一不聿困在中心。
阵法催动的琉璃真火轰然爆发,变作滔天业火,以势不可挡的姿势要将杀阵中人绞杀,瞬间吞噬了太一不聿的身躯。
恐怖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冥河,在头顶汇聚沸腾,像是天际在燃烧。
刹那间,也在整个冥河之上掀起了巨大的余波。
整座极乐画舫都剧烈地摇晃起来。
忽然,软榻上的唐玉笺梦中不安,颦起了眉。
下一瞬,周遭万物竟然开始扭曲变幻。
琴师转过头,只见冥河与华美的画舫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似乎是一座森然肃杀的天族古阵。
这是……
他回头。
就见身后的人似乎又陷入了梦魇之中。
琴师目光缓和,抬手。
轻轻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肩膀。
“别怕。”
另一边,太一不聿的那具分身在琉璃真火中化作飞灰。
心神相连的剧痛令他本体气息骤乱,眼中浮现出不加掩饰的烦躁。
这个琉璃真火颇为碍眼。
要么将此物据为己有,要么,就将这妖琴师永世镇压在镇邪塔底,不能再出来阻碍他。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落定,眼前的景象天翻地覆。
变成了九重天上的缚龙阵。
轰隆!
一声巨响毫无预兆在头顶炸开。
太一不聿已经本能抬手阻挡。
汹涌刺目的天雷在上方汇聚翻涌,下一刻便朝着他轰然劈落。
这一下,连太一不聿都变了脸色。
挥手散开天雷。
天雷是真的天雷,洛书河图有化虚为实之能。
他意有所感,视线上移。
看到了一座肃杀的高台。
一道模糊的身影被禁锢在台上,正在承受着万道天雷的轰击。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与他擦肩而过,毫不犹豫地持剑冲上高台,用身体护在那个正在受刑的人身前。
太一不聿耳畔一缕发丝被风带起,又缓缓落下。
他看着高台上的姑娘。
眼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这里是唐玉笺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