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大帐内的灯火明明灭灭,映照着忽必烈沉郁的脸庞。
马奶酒的醇香萦绕鼻尖,烤肉的油脂滋滋作响,可这热闹的宴席氛围,却丝毫暖不透他心底悄然滋生的寒意。
他端着酒杯,目光扫过席间的白万剑、金轮法王等人。
看着这些或倨傲、或阴鸷、或各怀心思的武林高手,心中那道细微的缝隙,正随着朗达玛的惨败、鸠罗什的突破,以及白万剑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郁结,悄然蔓延。
“想要让性情桀骜的武林高手俯首听命,原来真的这般艰难。” 忽必烈心中暗叹。
他想起自己麾下的蒙古铁骑,向来令行禁止,哪怕是面对刀山火海,也只需一声令下,便会义无反顾。
可这些武林中人,却个个心高气傲,有着自己的执念与追求,既难以用权势威压,也难以用利益收买。
白万剑为了给儿子报仇才投靠蒙古,心中未必真的臣服
金轮法王虽为蒙古国师,却始终以吐蕃利益为重
阿其那更是我行我素,屡次违背自己的暗示,若不是需要借助他完成最后一步计划,自己怕是早已容不下他。
这般念想升起,忽必烈忽然明白了为何宋国武林高手如云,却鲜有人愿为朝廷效命。
这些人心中自有一套准则,宁肯啸聚山林、快意恩仇,也不愿受朝堂规矩束缚。
“若是蒙古的勇士,皆能如当年的尹克西几人一般,该有多好。”
忽必烈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回了早年。
那时的蒙古四杰 ,皆是忠心耿耿的栋梁之材。
可如今,蒙古虽强,却再难寻得如四杰一般既有能力又绝对忠诚的人物。
眼前这些武林高手,纵然武功盖世,却各有盘算,终究难以成为可信赖的臂膀。
“王爷,酒凉了。” 身旁的护卫轻声提醒,将忽必烈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抬手饮尽杯中酒,酒液辛辣,却压不住心中的怅然。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刘秉忠。
那位为自己谋划了无数治国方略的谋臣,曾不止一次劝诫过自己。
“大王,武林中人,或是重义轻利,或是重利轻义。”
“但皆是傲骨天成,可引为助力,不可强令其臣服。”
“大王若欲用之,当以礼相待,以义相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方有可能得其心。”
刘秉忠的话语犹在耳畔。
当时自己不以为然,觉得凭蒙古的强盛,天下英雄尽可招之即来。
可如今亲身经历了英雄大会上的种种变故,才明白刘秉忠的远见卓识。
这些武林高手,就如同山间的猛虎,可诱之出山,却难缚其爪牙;可与之合作,却难使其俯首帖耳。
他的目光不自觉投向帐外,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襄阳城外宋方阵营的灯火。
那里,有杨过、郭靖、罗伊等一众顶尖高手,他们为了守护宋国,同心协力,哪怕面临蒙古铁骑的威压,也毫无惧色。
尤其是杨过,那个让自己屡次生出招揽之心的年轻人。
忽必烈想起初次见到杨过的情景,那时便觉得此人气度不凡,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后来几次试探,想要许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让他归顺蒙古,可杨过始终模棱两可,既不明确拒绝,也不轻易答应,始终与自己保持着距离。
“罢了,罢了。” 忽必烈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最后一丝招揽杨过等人的心思,终于彻底熄灭。
杨过心中有家国大义,有江湖情怀,更有对小龙女的深情,这样的人,注定不可能为蒙古所用。
强行招揽,非但不会成功,反而可能引来更大的反噬。
与其做无用之功,不如集中精力将他们击杀,彻底瓦解宋方的抵抗意志。
他放下酒杯,沉声道:“诸位明日还要比试,畅饮过后还请各位早些歇息。”
金轮法王等人齐齐拱手:“遵命!”
忽必烈看着他们,心中却再无往日的笃定。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场英雄大会的结局,或许并不会如自己预想的那般顺利。
与此同时,江北的蒙古水寨之外。
孟珙身着夜行衣,潜伏在水寨不远处的密林之中,仔细观察着水寨的布防情况。
他身旁,公孙清与几位明教高手也各自隐蔽,收敛气息。
“孟小兄弟,你看水寨守卫比上次袭击的时候多了不少,而且栅栏也加固了,想要强行突破怕是不易。”
公孙清压低声音,对着孟珙耳语道。
孟珙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水寨东门。
“不仅如此,水寨中央的了望塔,比之前高了不少,上面应该布置了弓箭手,视野更广,咱们的行动更容易被发现。”
他此次带着公孙清等人重新侦查,便是为了侦查敌情,为接下来的突袭做准备。
孟珙深知知己知彼的重要性,若不能摸清对方的布防弱点,贸然进攻只会徒增伤亡。
“还有回回炮,之前附近可没这么空旷。” 韩无垢补充道。
孟珙眉头紧锁,心中暗自盘算。
蒙古水寨本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如今又加固了栅栏、增加了守卫、抬高了了望塔,布防可谓是密不透风。
更重要的是,他们之前已经知晓水寨中藏有大轮寺的叛僧,这些人武功高强,若是组成 “金刚伏魔大阵”,杀伤力更是惊人。
“看来忽必烈是早有准备,重新调整了水寨布局。” 孟珙沉声道。
公孙清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教主之前提醒过,水寨中可能还有十二名大轮寺叛僧,若是他们组成大阵,咱们要面对的对手会很强大。”
孟珙点了点头:“教主的提醒很重要,这些叛僧是最大的隐患。”
“咱们不仅要突破水寨的防御,还要想办法牵制住这些叛僧,否则很难成功。”
“眼下咱们顶尖高手不够,突袭方案还需再做调整。”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咱们分三路侦查。”
“我带两人去西门,看看那边的布防情况。”
“公孙右使,你带两人去南门;剩下的人跟随韩护法留在原地,观察水寨的中的兵力部署如何。”
“半个时辰后,再在此地汇合。”
“好!” 公孙清等人轻声回应。
随后,众人按照孟珙的安排,分成三路,悄然向水寨的不同方向潜去。
半个时辰后,众人按时回到密林汇合,各自汇报了侦查到的情况。
孟珙听完众人的汇报,心中对水寨的布防有了全面的了解。
水寨四面皆有重兵把守,各有防御重点,中枢区域与回回炮所在更是守卫严密,叛僧的驻扎地也已确认。
想要突破这样的防御,必须制定周密的计划,寻找对方的薄弱环节。
“看来硬攻是行不通的,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孟珙沉声道,“而且,必须先想办法牵制住那些大轮寺叛僧,否则他们一旦组成大阵,咱们很难抵挡。”
公孙清点了点头:“教主说会派高手过来支援我们,或许等支援到了,咱们就能有更多胜算。”
孟珙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希望师父派来的高手能尽快赶到,现在的情况,多一分助力,便多一分胜算。”
......
夜幕下的襄阳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激荡,只余汉江涛声拍岸。
郭府书房内的烛火早已熄灭,而城西明教据点的一处僻静院落中,却依旧亮着微光。
杨过负手立于院中,仰望着被薄云遮掩的朦胧月色,白日擂台上的刀光剑影……
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
他心知,英雄大会已至最关键处,任何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满盘皆输。
江北的孟珙、水下的木箱、潜伏的张宏范舰队,乃至这襄阳城内的人心向背,皆系于此后数日的博弈。
“龙儿,”他轻声唤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白万剑此人剑法诡谲,心性坚韧,非是易与之辈。”
小龙女从屋内走出,将一件薄披风轻轻搭在杨过肩上,清冷的眸子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过儿,你何时也变得如此瞻前顾后了?”
“我正想借他‘寒冰诀’磨砺一番,看孰高孰低。况且...”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俏皮,“你不是常说,我的轻功,天下能及者寥寥么?”
杨过握住她微凉的手,心中一暖,担忧稍减,笑道:“是了,是我多虑了。”
“我的龙儿,早已不是当年古墓中不谙世事的少女了。”
他想起小龙女这些年随自己经历风浪,武功见识早已不可同日而语,那份源于绝对实力的自信,让她足以面对任何挑战。
“不过,白万剑之事尚在其次。”
杨过话锋一转,神色复又凝重,“我忧心的是江北。”
“孟珙虽有勇有谋,公孙清亦是少有的智者。”
“但蒙古水寨内,普布与那十二名大轮寺叛僧若真结成‘金刚伏魔大阵’,绝非他们所能应对。”
“强攻之下,只怕教众会伤亡惨重,若因此牵动大局,我等便是有心杀贼,也无力回天了。”
小龙女微微颔首:“我观你今日打量老顽童的目光有异。”
“你可是想到了周伯通与清灵子二位?”
“知我者,龙儿也。”
杨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老顽童武功通玄,更难得的是他看似胡闹,实则大事精明,且对那‘霹雳弹’玩心极重。”
“清灵子虽油滑,但骨子里自有傲气,此前袭击水寨亦有他一份。”
“若能说动他二人前往江北,伺机以霹雳弹扰乱甚至破掉那‘金刚伏魔大阵’,或可牵制普布,为孟珙他们创造战机。”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寻他们。”
杨过决断极快,既然想通关节,便不再犹豫。
“我与你同去。”小龙女轻声道。
两人身形一晃,如两道轻烟般掠出院落,融入襄阳城的夜色之中。
就在忽必烈调整策略,决意以铁血手段扫平障碍之时,杨过与小龙女已找到了正在唉声叹气的周伯通,以及在一旁悠然品茗的清灵子。
“老顽童,清灵子道长。”杨过推门而入,笑着拱手。
周伯通一见杨过,立刻跳了起来,扯着他的袖子叫道:“哈,杨过,你可算想起我了!”
“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真是无趣得紧啊!”
自打杨过让秦无道将瑛姑请来襄阳,周伯通处在瑛姑的监管之下,自然无法再像之前那般胡闹。
清灵子则放下茶盏,起身稽首:“杨教主,龙姑娘深夜来访,想必有要事相商?”
杨过也不绕弯子,直接道:“确有一事,需请二位相助。”
随即,他将江北孟珙可能面临“金刚伏魔大阵”的威胁,以及普布和剩余十二名大轮寺叛僧的实力分析,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情况便是如此。”
“明教义军虽勇,诸兄弟亦不惜死,但若陷入此阵,恐伤亡极重。”
“二位武功高强,又曾大闹过蒙古水寨,是以杨某想请二位前往江北相助。”
“到时伺机以霹雳弹扰袭,牵制甚至破掉那劳什子阵法,减轻明教义军压力。”
“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清灵子眼前一亮,“杨教主,贵教是准备再袭水寨?”
杨过点头,“不错!”
周伯通却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去不去!”
“江北哪有这英雄大会好玩?”
“再说,那阵法听起来就麻烦得很,不好玩!”
杨过早知他会如此,微微一笑,道:“老顽童,那江北蒙古水寨里,别的没有,这霹雳弹、硫磺焰硝之类的引火之物,可是囤积了不少。”
“孟珙那里有一批霹雳弹,你若去,便由得你使用,就算是你把汉江炸翻了天,都可以随你施为。”
“如何?”
“霹雳弹?随便我用?”
周伯通眼睛瞬间亮了,他生平最好新奇好玩之物,这霹雳弹声响大、威力足,正是他心头所好。
但他眼珠一转,又道:“光有霹雳弹也不行。”
“万一那什么普布和尚,还有那些叛徒结成的阵法太厉害,我一个人应付不来,被他们擒住,那时岂不丢脸?”
杨过顺势道:“老顽童,你这话说得是。”
“那普布武功诡异,那些番僧结阵之后,更是威力倍增。”
“让你一人去应对,确实是有些棘手。”
“ 不过嘛!那普布的手段,也只有你能从容应对了。
“加上清灵子道长剑法通玄,有他从旁策应,你二人正是最佳搭档。”
周伯通听得眉开眼笑,只觉得浑身舒泰,豪气顿生。
“哈哈哈!说得对!”
“什么普布,什么伏魔大阵,不过是土鸡瓦狗!”
“杨过,看在你待我如兄长的份上,这忙我帮了!”
周伯通拍着胸脯,又看向清灵子,“牛鼻子,你去不去?!”
清灵子何等精明,早已看出此事关乎大局。
且杨过安排周伯通为主,自己从旁策应。
只要周伯通不再向之前那般胡闹,那就风险可控。
到时自己立下功劳,也能在开宗立派之前提振一番自己的名声。
于公于私,皆无拒绝之理。
他笑道:“贫道岂能让周兄独享其功?”
“既然杨教主相邀,贫道便再走一遭江北,会一会那普布与金刚伏魔大阵。”
杨过与小龙女相视一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正欲详细交代江北联络方式与注意事项,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朱猛压低的声音响起:“教主,九死生与聋哑头陀二位回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杨过闻言一喜,这二人此时返回,正是及时雨!
他立刻对周伯通与清灵子道:“二位稍待,我去去便回。”
又与小龙女交换了一个眼神,快步走出雅间。
明教据点前厅,烛火通明。九死生与聋哑头陀风尘仆仆,脸上带着远行归来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见杨过进来,二人立刻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二位辛苦了。”杨过摆手,直接问道,“川蜀之事如何?”
九死生沉声道:“回教主,黑风教余部已被我等彻底剿灭,没有一人逃脱。”
“川蜀之地,已无黑风教踪迹。”
聋哑头陀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虽然不能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丝疲惫与欣慰。
显然,剿灭黑风教余部的过程,并不轻松。
杨过点头道:“好!二位此行可是大功一件。”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如今襄阳事急,江北更有紧要行动,需得力人手。”
“二位刚回来,本应让你们好生歇息,但形势逼人,只好再辛苦你们一遭。”
九死生与聋哑头陀齐齐拱手,“但凭教主吩咐,万死不辞!”
“好!”
杨过沉声道,“你二人即刻准备,与老顽童、清灵子道长一同,连夜渡江北上前去与公孙右使等人汇合。”
“具体行动,孟珙会告知你们。”
“江北之事,关乎大局,一切听从孟珙与公孙右使调度,务必小心谨慎。”
“遵命!”九死生立刻领命。
聋哑头陀也用力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对着杨过行了一礼,表示愿意前往遵令。
杨过安排妥当,心中稍安。
他回到雅间,将九死生与聋哑头陀也将同往的消息告知周伯通与清灵子。
周伯通听说又多了两个“帮手”,更是高兴。
事不宜迟,几人稍作准备,便借着夜色掩护,悄然渡江,直奔江北寻孟珙的义军汇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