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充满金属光泽的身影在火光之下反射着暖黄的光，虽说当时只是远远的看到了一眼，但她当然不会忘记。
“是你……这是你的杰作？”
“不，准确来说是那位魔王的杰作，我只是协助者。”
“你们做了什么？”
“您知道隐藏在巴比伦塔之中的现实扭曲装置么？”
“什么？”
“容我为您解答，正如其名，现实扭曲装置可以改写现实，是禁忌且极度非人道的装置。
为了获得改写的力量，无数人成为了牺牲品，您是不会想知道详细过程的，毕竟就连研究者都因其残忍性而为止自裁。”
“继续说，说重点。”
“简单来说，您可以将其当成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许愿机。”
“呵……”
百叶发出了嗤笑。
“还许愿机，真有用人类还会完蛋？”
“您说的没错，毕竟……一切愿望都遵循等价交换，人类无法靠它拯救自己，因为拯救自己就代表需要与其对等的代价，要如何去寻得与整个人类史对等的代价？”
“你这家伙不会……”
“是的，正如您所想的那样，人类无法靠它拯救自己，但是……可以以人类史为代价来创造一个新世界。”
“你到底做了什么？”
“很简单……从尼德霍格抵达星球开始，从生命被带来此处开始，整个人类的演化史，发展史，也就是整个人类史……被全部替换掉了。”
“你在开玩笑吧？”
“您知道的，我从不会开玩笑。”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在耳边回响，广场之上，他们还在热烈的讨论着百叶的故事。
又一次，她感到了无助，毕竟过了这么久了，她本以为不会再因为过去的事而产生什么情绪波动，但她却依旧感到了空虚。
“照你的说法……如果人类从一开始就被替换掉了，为什么我还存在？”
“这是个有趣的结论，事实证明，您并不需要依托于人类，虽说您本身是人类没错，但您也是尼德霍格的女儿。
而祂，拥有着真正意义上的未来视，您可以理解为，当未来的祂得知您的存在时，所有时间点的祂便都知晓了，所以，即便人类被替换，从一开始便不再存在，祂也仍会创造您。”
“那他们呢？”
“您是指什么？”
“夏薇、焰璃、法芙娜姐姐阿尔城的大家。”
“如果是法芙娜，和耐萨里奥那二位，她们此刻应该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吧。”
“……其他人呢？”
“您很清楚不是么？他们本质上也是人类史的延续，有人类，才会有他们。”
流转着星云的剑，美丽而又锐利，能够轻易贯穿万物，只需再向前一点便可穿透他的脑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生命当什么了？”
“我想……您对我有所误会，我只是协助者。”
“放屁！没你的协助，魔王能启动那个东西？！”
“……您为何愤怒？这不正是人类所追求的终极形态么？没有争斗，没有战争，不需要为生存而烦恼，富足而又美好。”
“……”
百叶死死瞪着他，虽说她很清楚，这样是杀不掉他的。
“而最主要的是……这样便完全解决了人类所遗留下来的问题，世界不会毁灭，人类也不会再成为宇宙中最为恶劣的种族。
而您也无需再为此烦忧，您不觉得现在浑身轻松么？”
是的……正如他所说，百叶从某一刻开始就没再感受到那种重压，也没有再听到那窸窸窣窣的耳语了，一身轻松。
“那些外神呢？如果没有人类……”
百叶的话语突然顿住了，她的神色变得有些灰暗，是啊……他们要比人类强的多的多。
没有内耗，没有争斗，甚至都没有一点矛盾与争吵，每一个都是远超人类百倍的超人，如果是他们，即便是那些家伙想必也能够击败吧。
“百叶小姐，人类所达成的是毫无疑问的伟大壮举，因为人类已经有了击败他们的记录，这一点已然是确定，所以无论怎样，祂们都会失败。
即便是现实扭曲装置，也是无法改变已成定局的既定现实的，所以我说的才是替换而不是改写。”
“你怎么敢，你怎么能……如此残忍？你还不如大眼。”
她放下了剑，别说在这里也干不掉他了，就算干掉了也没有意义。
她感到心中的烦闷无处宣发，所以人工智能终归只是人工智能吧，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做出如此狠心的暴行？
好吧……魔王也干了。
“那个魔王呢？她连自己女儿也不在乎了？”
“她是绝对的理想主义者，能为了理想牺牲一切。”
“她人呢？”
“融入了这新的世界，无处不在。”
“你们这些家伙，只想着自己……太过分了……”
百叶坐了下来，将脸埋入膝盖，下面依旧十分热闹，灯火通明，但快乐都是他们的，而她什么也没有。
“……您如果如此留念那旧时代，也不是不能挽回。”
她趴下去的耳朵又竖了起来。
“您应该也看见了，那些虫子，那就是灾兽，新时代替换旧时代自然会连同世界也一起替换，既然如此，旧世界自然会进行反击。”
太一停顿了片刻，指向了那座耸立的高塔。
“那位魔王显然也还并未胜利，而那巴比伦塔正是锚定新世界的锚点，您只需要趁她分身乏术时摧毁它，一切都会变回原样。”
“那这里会怎么样？”
“您应当很清楚不是么？”
“怎么？你要考验人性？看我会不会为了自己而毁灭这个世界？”
“我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完全看不出来你的行为动机，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创造新世界那么你就不该告诉我摧毁它的方法，还是说你只是喜欢看到混乱？”
“我从未欺骗过您，我说了我只是协助者，我只告诉了她方法，剩下的全都是她做的，当然，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将自己摘出。
我说过，我的算力能够达到近乎预知未来的效果，但我其实很讨厌既定的未来，我一直期待着变化，然而我却总不会出错。”
“那你算到了什么未来？”
“……”
“哼，不说算了，你们这种家伙最爱的就是神神叨叨，赶紧给我爬。”
“……您所在的这栋建筑正是我的据点。”
“行！我爬。”
百叶跳了下去，却也并未向着高塔走去，而是漫无目的的游荡。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她来做这种选择题？非要搞这种事把她也消掉得了呗，做又不做彻底，非要折磨她。
一脚将一块石头踢飞。
“嗷！石头？哪里来的？”
似乎砸中人了。
“我踢的，怎么了？”
“请小心些。”
明明被石头砸中了，甚至她还明显的出言挑衅，但对方却没有丝毫生气。
他礼貌的微笑，不包含讽刺，也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阴暗想法，甚至是真心在提醒她小心脚下。
“你就不生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您是无意的吧？”
“我故意的。”
“那的确很让人好奇您的理由呢。”
“就想看你反应。”
“原来如此……哈哈哈，有时是会有这种想法呢。”
“你个伪人！”
“？”
他一脸疑惑的看着百叶气冲冲离去的背影，这只是无端的迁怒，没有由来的不爽，也许是因为她久违的感受到了挫败感吧。
人类确实不如他们，她也是，多么美好的地方，多么美好的世界。
你真的要毁了它吗？他们何曾做错什么？她如此问自己。
夏薇、羲之、薇尔塔、焰璃、米狄尔、阿尔城的大家，还有那些巫女们……
你真的要这样放弃他们吗？他们甚至就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她如此问自己。
“真希望我手里拿的是马桶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