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清理门户
日暮，宜山北麓的一处山头上，沈殊玉举着千里眼看着远处升起的一路烟尘。
“夫人，他们果然走的这条路，现在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嗯。”
沈殊玉应了一声，几个人隐在山头继续观察孟庭芝一行人的行踪。
等到太阳落山，看到孟庭芝一行人下马休整，沈殊玉收起千里眼。
“看样子他们是打算第二日再出发了。”
崔禄在一旁道：“算算时间，他们多半是跑了一天一夜没停，再不休息马也受不了。”
杨问心在一旁摩拳擦掌问道：“我们要不要等晚上去偷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晚上偷袭很容易出现漏网之鱼，我要的是他们所有人一个也跑不了，活捉不成就就地斩杀。”沈殊玉说道。
这里面不仅有孟庭芝，可能还有赵明宣，她必须打起精神做到算无遗策才行。
崔禄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那就按照我们原定计划，明天在庆云道伏击。”
留下人在此处继续监视后，三人回身上马，悄悄离开了那座隐蔽的山头。
夜色幽寂，孟庭芝倚靠着大树坐下，盯着眼前猎猎的火光出神，四周只有负责守夜的侍卫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和篝火中不时传来的哔啵声。
西凤抱着拾来的一捆柴在一旁蹲下，熟练地往火里添了几根。
“要不把火灭了吧？”
西凤闻言，回身看了看孟庭芝，见他眉头紧锁，面上带着少见的焦虑之色，于是便宽慰道：“大人别担心，咱们的路线没什么人知道，一路上也都派了人打前哨，没看到附近有不对的地方。”
她把柴添了进去，“再说，咱们毕竟是在林子里，要是没有火光恐怕会有野兽来袭。”
孟庭芝便沉默下来。
走到如今的境地说没有心理落差是假的，以后能不能安稳生活也不好说，也不知连溪和儿子如今是否已到了他们先前约定好的地方，至于孟庭兰……
想到孟庭兰，孟庭芝长叹一口气。
他原本是打算趁京城乱起来的时候趁机杀掉赵明宣，然后保孟庭兰的六皇子上位，这样即便定南王到了京城，也只能选择扶持先帝血脉。
正因如此，他并没有事先安排孟庭兰和皇子离开的计划，毕竟谁也没想到裴珩会来的这么快，孟庭兰母子二人只比他早一个时辰出宫，也不知他们躲到哪儿去了……
希望孟庭兰和六皇子福大命大吧。
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天色刚蒙蒙亮，孟庭芝便被西凤推醒了。
“大人，起来用点早饭吧，过会儿我们就得出发了。”
孟庭芝坐起身，看到西麟灭掉火堆清理了周围留下的痕迹并准备好马匹，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他接过西凤递过来的面饼，咬了两口后便没什么胃口了。
“出发吧。”
“是。”
连日来都在赶路，一行人到了庆云道的时候已是疲惫不堪。
孟庭芝看着周围的山势，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恐慌的感觉，他不安打量着周围的林子。
“小心一点。”
话音未落，密集的箭矢从林中袭来，孟庭芝胯下的马受了惊，马蹄高高扬起，差点把他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孟庭芝慌忙勒住马，指挥身边人应战。
敌众我寡，又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偷袭，孟庭芝握着刀拼杀一阵后便受了伤，满身是血，他身边的人一个个不是被抓就是倒在了血泊里。
当看到最勇猛的西麟也在中箭后倒在自己面前时，孟庭芝心底的绝望终于到达了顶峰。
“你们主子是谁？裴含章吗？好歹师兄弟一场，怎么不出来与我当面叙旧？”孟庭芝冷笑道。
崔禄与杨问心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一个蒙着面的瘦削身影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那人拎着剑，剑尖还在缓缓往下滴血。
那人走出来站到最前面，抬手摘下面纱，让孟庭芝看清自己的脸。
“师弟，好久不见。”
沈殊玉看着孟庭芝的双眸，轻声开口。
看清那人长相的时候，孟庭芝连呼吸都暂停了片刻，他先是有些许惊愕，随即便露出释然之色。
“哈哈哈哈，居然是你……”
孟庭芝笑了半晌，语带颓唐。
“不远万里亲自跑来京城抓我，沈殊玉，你还真是不打算给你师弟留一条后路啊！”
看着神情癫狂的孟庭芝，沈殊玉微微蹙起眉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句话点燃了孟庭芝连日来的不甘与怒火。
“当初如何？现在又如何？从前的每一个决定我都不后悔，如今成王败寇，不过是我时运不济，我无话可说。”
“好，好一个无话可说！”沈殊玉气极反笑。
孟庭芝这种人，到死也不知道自我反省为何物，只会觉得天下所有人都对不起他。
“我今日来也不是与你翻旧账的，但从前的恩恩怨怨总要有个了断。”
沈殊玉看着孟庭芝手中那把刀，而后微微扬了扬下巴。
“到底是同门一场，你若是赢了我，我就当是先生在天有灵要放你一条生路，你若输了，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孟庭芝微微垂头扫了眼手中那把刀，继而握紧刀柄缓缓站直身体。
“来吧。”
沈殊玉向前踏出一步，却被杨问心抬手拦下。
他低声道：“夫人，您身份贵重，这种事还是交给属下吧？”
“不。”
沈殊玉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她看着孟庭芝一字一句道：“我要代先生清理门户。”
刀与剑在明媚如火的日光下相遇。
面前熟悉的身影与招式，兵刃清脆的撞击声，还有林间随风而来的草木香气，都让孟庭芝恍惚间想起了在拂玉山庄的日子。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那时他无需整日面对软弱的父亲和严苛的继母，可以尽情遨游在他喜欢的书本中，身边有待他和善的先生与朋友，甚至还有让他爱意萌动的姑娘。
枯井一般生活终于有了盼头，让他在惶恐中又忍不住生出期待。
可他到底走错了哪一步，以至于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
时至今日，孟庭芝自己也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