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虎子娘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膝行着蛄蛹到虎子身边,压着嗓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虎子!我的傻虎子!快跪下!快给官爷跪下啊!”
虎子玩得正开心,被自己阿娘这么一拉,有些发懵。
他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看了看一脸惊恐的阿娘,又扭头看了看周围。
平日里那些高大健壮的叔叔伯伯们,此刻全都齐刷刷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到这般景象,虎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毕竟娘亲发话了,他觉得应该照做。
于是虎子膝盖一软,立刻就要跟着跪下去。
然而,他的膝盖还未曾触碰到土路地面,便被一只大手给轻轻托住了。
是李寒舟。
李寒舟将那个流光溢彩的毽子重新塞回虎子手里,温和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虎子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身前这位仙长哥哥。
虎子娘也愣住了,她不解地看着李寒舟。
然而,李寒舟温和地看了一眼虎子,没有抬头。
随后李寒舟便用一种平淡到近乎漠然的语气,对着村口的方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铜牌巡察使,你好大的官威啊。”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清晰地贯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尤其是孙不就。
他正享受着这种万民跪伏,手握生杀的威严感,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是谁?
莫非是银牌巡查使大人!
孙不就脸色微变,他立刻转头四顾看去,目光如电,很快锁定了那个唯一站着的黑袍青年。
他本以为会看到某个熟悉的面孔,比如某位路过的银牌巡察使大人。
然而没有。
眼前只是一个面容俊朗、气度不凡的陌生青年。
这也不是哪位银牌巡查使大人啊。
孙不就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怒意,然而也升起了一些警惕。
刚才的上下打量,他竟然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一丝一毫都看不透!
对方就像一个真正的凡人,可一个凡人,又怎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难道是哪个云游至此的大宗门弟子,闲着无聊,在此地找乐子?
孙不就混迹天子府多年,深知哪些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他不敢摆出官架子,缓步上前,隔着十数丈的距离,谨慎地抱拳问道。
“阁下是?”
然而还不等李寒舟回应,孙不就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什么。
一抹深邃而尊贵的紫金色,因为李寒舟的动作,在他的腰间一闪而过。
那是一个令牌。
一个他只有在他刚加入天子府的时候,在卷宗图鉴上,才有幸见过一次的令牌样式。
通体紫金,龙纹盘踞,古朴而威严。
轰!!!
一瞬间,孙不就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仿佛有亿万道天雷同时炸开,将他的神魂都劈得粉碎。
紫……紫金巡察令?!
他眼眸瞬间瞪大,瞳孔地震,脸上的血色也“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闲鱼铜牌在自己鸟不拉屎的地界上偶遇了一位紫金?
那是什么概念?
就好像自己这个县太爷,走了两步路结果遇上了一个手眼通天的亲王爷。
正式紫金巡察使一共才十二个。
每一位,都是跺跺脚便能让几乎整个无垠大陆震一震的大人物。
而在此之外,还有三位候补紫金巡察使。
其中一位候补大人年纪虽小,但近些年来闯出的名声,可比正式巡察使要狠冽得多!
然而他刚才在干什么?
他在一位紫金巡察使面前摆官威?
“我……我……”孙不就的嘴唇哆嗦着,牙齿疯狂地打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恐惧,如同无边的深海,瞬间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李寒舟缓缓转过身来的时候。
“大人恕罪!”孙不就瞬间发出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嘶吼。
他双腿猛地一软,体内的灵力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轰然爆发。
“刺啦——”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在全村人那足以惊掉下巴的目光中。
这位刚刚还威风凛凛,如同天神下凡的官爷,竟以一个标准无比的姿势,双膝跪地。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在地面上犁出两条深深的沟壑,从十丈开外,“滑”到了李寒舟身前一丈处。
“砰!”孙不就的额头,狠狠地磕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全身抖如筛糠,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谄媚。
“烟城铜牌巡察使孙不就,不知紫金巡察使大人驾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他身后的那几名执法使,此刻已经完全傻了。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看到了大人的动作,看到了大人那前所未有的恐惧。
“噗通!噗通!”
几人没有任何犹豫,也跟着齐刷刷跪了下来,额头紧贴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整个场面,瞬间变得无比诡异。
一群跪着的村民,呆若木鸡地看着一群刚刚还让他们跪的官爷,正以一种更加卑微,更加恐惧的姿态,跪着另一个人。
而那个人,不久前还在陪着村里的娃娃,踢毽子。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那个在烟城里说一不二,权势滔天的“官爷”,此刻正以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跪在地上。
不,那不是跪。
那是“滑”过去的。
整个人像是一条狗,用膝盖在地上犁出了两条深沟,只为能更快地跪到那个黑袍青年的面前。
而那个黑袍青年……
不久前,还在陪着自家娃娃踢毽子。
不久前,还温和地笑着,收下了他们送去的一碗狼肉汤。
不久前,还是他们眼中那个平易近人,好心肠的仙长。
现在,这位“仙长”让一位真正的天官吓得魂飞魄散。
虎子娘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她看着近在咫尺,额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的孙不就,又看了看依旧风轻云淡,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半分波动的李寒舟。
一个可怕又荒诞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这位仙长……官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