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屋外几株翠竹沙沙作响,风过时,仿佛都夹杂着房中轻吟低语。
那些曾高高在上的权贵,此刻却只能在房外偷窥,听着那屋内的春音,望着自己身边面无表情的女宠,心生百般滋味。
有人愤恨,有人痴迷,有人暗暗盘算——左文枭竟有如此尤物,若有机会,岂可放过?
而阿璃,却在每一次的应酬与艳舞之间,将那场心中无声的复仇,推进了一步又一步。
她记得洗衣房中,曾无数次被白桃欺辱、被同屋的老妪驱使、被左文枭第一次唤入房中时,地上那片红色……
她记得太多了。
夜色渐深,席散人归。
左府宴罢,歌舞消歇,廊灯犹明,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仍在空气中萦绕未散。
月光从雕花窗棂斜斜洒下,在地面上勾勒出缱绻如织的影子。
阿璃身着半透明的轻纱裙,缓缓步入偏院外的花厅。
檀香袅袅,红烛映影,她眼中那份妩媚,似渗着三分醉意,七分谋心。
左文枭靠坐在宽背榻上,身旁几名侍女替他斟酒揉肩,香风绕耳。
他看见阿璃袅袅娜娜走来,微挑眉梢,笑道:“哟,今日在席上,可让那几位老贼眼都直了去。”
可谓是给他狠狠长脸!
阿璃轻咯咯笑着,纤腰轻扭,坐到他膝上,白皙柔嫩的手指挑开他胸前衣襟的一点,若有若无地描摹着肌肤,“大人,那奴家今日如此卖力跳舞,总该有赏吧?”
她语调软糯似水,又像是猫儿撒娇,带着撩拨人心的韵味。
左文枭将她揽得更紧,低笑:“哎哟,你这小妖精,今日又想从我这儿骗什么?”
阿璃伸出两根指头,将指尖蘸着酒,轻轻划过他的喉结,眼波流转,
“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点小愿望。”
“说来听听。”
她轻轻从怀中取出一条绣着梅花暗纹的手帕,故意在他眼前轻轻挥动,那霓纱手帕带着她身上的胭脂香,悄悄拂过左文枭的鼻尖。
左文枭微微一愣,眉头挑起:“你这是作甚?”
阿璃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声音细得如同蚊蚋,柔得几欲滴水:“我要那洗衣房的白桃,做我的专属美人盂。”
这句话说得轻,却似晴天霹雳般在空气中炸开,左文枭先是怔了怔,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胸膛颤动,几乎将她拥得更紧。
“哈哈哈!阿璃,阿璃,你真是……真是越来越让本座喜欢了!”
他将她拦腰一抱,站起身来,在厅中旋了一圈,随后放下她时,还用力地揉了一把她柔软的腰肢,“你个小妖精,简直和我心有灵犀。”
阿璃仰头对他一笑,那笑意之中没有一丝羞赧,反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淡然和决绝。
“多谢大人成全。”
左文枭点了点她额头,“不过,你可得亲自去盯着,别叫那贱人闹出什么乱子。”
“自然。”她轻柔回答,却如钢针藏于锦绣之中,冷冷刺骨。
偏院外的风,悄悄卷起了一地落花,红得如血。
接下来的几日,左府上下便都知道了这件事。
洗衣房的白桃,昔日那高傲泼辣、曾欺凌阿璃无数次的女奴,如今竟被赐作阿璃的私用。
下人们窃窃私语,传言纷纷,有人说阿璃成精了,也有人说左文枭怕是中了邪。但谁也不敢公然反驳。
而白桃,曾是洗衣房中最跋扈的一人,如今却被强行按跪在阿璃的水榭之下,头发蓬乱,脸上带着不敢置信与愤怒交织的神情。
“你休想羞辱我!”白桃嘶声喊着,眼角都裂了,仿佛仍旧沉浸在她昔日的权威幻象中。
阿璃缓缓走来,身着月白色织金长裙,双眸微垂,手指上戴着金丝玉环,在她眼前轻轻一转,淡然问道:“羞辱你?你也配?”
她蹲下身来,轻抚白桃的脸颊,语气温柔至极,却冷得仿佛三九寒冰:“你可还记得,你曾在洗衣房,用冷水泼我一身?又可记得,那日我染病,你却让我伏在池水中洗三十件衣?”
白桃死死咬唇,“我……那是你该做的!”
阿璃低笑一声,站起身来,“你说得没错,那时候的我,确实该做。可现在,我要你做的,是你该做的。”
左文枭远远站在走廊,看到这一幕,竟忍不住啧啧称奇,
“果然是女中豪杰。”
他转头对身边随从说:“告诉管事的,把白桃送过去,好好调教,日后就归阿璃姑娘使唤。”
“是。”
阿璃回眸看了左文枭一眼,那目光中既有妩媚,又有一抹复杂的深意。
“多谢大人厚爱。”
左文枭笑着挥挥手,
“只要你伺候得本座舒坦,要什么没有?”
月色静静铺洒在水榭之上,阿璃望着夜空,忽而轻声呢喃:
“一个一个来,谁都别想跑。”
她的声音轻若尘埃,却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执念与坚定。
夜幕低垂,琢城笼罩在一片压抑而沉重的气息中,残存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血与火的混合气味。
左府主房内灯火通明,檀香袅袅,一盏琉璃吊灯在屋顶悬挂,其下映照出一个修长的背影。
朱裕同静坐在案几前,眉头微皱,神色凝重。
他右手轻握毛笔,蘸着墨汁,却迟迟未落笔。
眼前的兵图已经铺展开来,详细标注着琢城内外的要点、敌残部的动向以及百姓安置的路线,但他却始终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重。
脑海中,不知为何,隐隐浮现出今日在左府中偶然瞥见的那抹倩影身上涌现的杀气。
那女子,名唤阿璃,眼神似泣似媚,却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幽深。
他并未多留神,只是一瞥,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阿璃绝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而此刻,在遥远的天之尽头,妖庭之上,一人静立于九霄风雪之间。
侯烨,妖庭之皇,赤瞳金袍,面若冠玉。
他背负双手,望着天幕上一道浮现而出的光幕——那是天道映现的因果之镜。
他清晰地看到了朱裕同正在接受试炼,也看到了阿璃的回忆,一幕幕如梦似幻。
“这女人,狠起来,还真就没咱们男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