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摩罗的声音逐渐放大!
“你若慈悲,我就不能作恶!”
“我若放下,我杀的那些人怎么办?!谁来渡他们?!”
“谁敢渡我!!”
轰!!
他骤然跃起,全身魔焰化作一尊黑金怒佛,口吐千万咒印,汇于掌心,正是他毕生最强绝招:
“【堕佛破愿·魔轮湮世】!!”
此招落下之际,天地色变,六念轮回台剧烈摇晃!
慈恒紧紧盯着这一击,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但她没有退。
她缓缓闭上双眼,口中轻念:
“愿我心火不灭,照彻你魔障深渊。”
她身形仿佛融入了一轮金莲虚影之中,那一瞬间,天地重光,六道齐转!
众佛震撼不已。
“她竟以残魂,逆转六道……”
就在摩罗一掌即将落下之时——
他,停住了。
掌印凝于空中,只差一寸便可落下,将慈恒彻底湮灭!
可他最终,却将那一掌慢慢收回。
那魔焰之中怒意、恨意、杀意全都在这一刻,如大潮褪去,化作一声低低的、无奈的冷笑。
“哼……”
“好自为之。”
摩罗转身,背对慈恒,头也不回。
他仿佛累了,仿佛此刻,他不是放过慈恒,而是——放过了他自己。
那低沉如夜的声音,随风响起:
“吾,自愿放弃本次登榜。”
“榜上佛号,于我无义。”
“我宁以一生罪孽,渡自己一眼清明。”
轰——
他一指点在自己眉心,魔焰骤散!
整座六念轮回台恢复清明。
慈恒缓缓睁开眼,却早已泪流满面。
高空之上,封神天榜剧烈震荡。
摩罗尊者之名,从榜上缓缓褪去,却未崩散,反而在榜下某处悄然烙印成一行幽黑小字:
【堕心者·不封佛,亦非魔】
这一刻,灵山无言。
侯烨望着远方黑焰散尽的天幕,神情淡淡,眸光幽深如渊,似笑非笑地喃喃了一句: “哟,有点意思喔。”
他的语气不重,却似寒风撩叶,荡起天际残焰的最后一缕颤动。
眼前的风渐渐止息,天地间只剩那句轻语于空中回荡,似带着某种意味难明的预感。
在他的脑海中,早已有所预料——
接下来,登榜的应当就是我的老熟人了。
此时,遥遥万里之外,汉庭皇宫之中。
大殿之巅,朱裕同独立九重楼台之上,风撩龙袍,拂动金线。
他望着天宇,那一枚封神古榜正遥遥浮现于苍穹之顶,波动宛如沧海巨潮。
他眼中无惧、无惘,唯有决然。
他的手中,是那道封神古令,形若满月,其上人字古印斑驳苍莽。
朱裕同静静地看了它良久,然后,缓缓抬手,将其握紧。
“咔。”
黄金古令,在他掌中碎裂。
光芒冲霄。
——画面一转。
整个天地像是被倒卷入了一口古钟中。
朱裕同身形消散于风云之间,化为一缕流光,瞬间被天榜镜界所吸纳。
虚空之中,钟鸣九响。
一股古老而威严的声音,自高远天穹悠悠响起。
“当代人皇,问你一事——”
“若此世无妖皇侯烨助你,你,可否仍为人皇?”
声音浩渺无形,如同天问,压得天地都为之一窒。
朱裕同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安静地站着,仿佛在倾听天地间的沉默。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怒吼,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脚下的镜面一点一点地碎裂。
那镜面破碎的瞬间,他整个人被拉入一片混沌与荒败之地。
——那是他曾未选择、却有可能存在的未来。
天地灰败,大地龟裂,破旧的城墙早已倾颓。
枯草摇曳,风中带着铁锈与尘埃的味道。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神光的庇护。
没有“妖皇侯烨”。
没有天命加持。
更没有那个拥有洪荒血脉,身披系统,呼风唤雨的妖族至尊来助他一臂之力。
在这片未来之镜中,他,朱裕同,便只是一个少年。
一个刚走出黄岭村的少年。
黄岭村——地处边陲,贫寒落后。
朱裕同那时年仅十五,身形消瘦,一双眼却清澈得惊人。
他背着一只破布包袱,包里有几本村中老儒临终赠予的残书。
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从黄岭村踏出,步入未知的人世。
那几日,是希望与憧憬交织的开始。
他曾经在荒林中与野狗抢食,也曾在破庙之中抱着火堆度夜。
但当他行至人烟稠密之地,第一次踏入一座真正的“市集”,他几乎惊呆了。
喧闹的叫卖声、孩童的笑语、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混合着糖葫芦香气与油饼的热气,扑面而来。
他看见了人世。
他看见了一座文庙,青砖白瓦,神像庄严而安静。
一位年迈的白衣讲书人,正于庙前对着孩童朗读。 那讲书人的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摄心的力量。
朱裕同站在庙门外听了整整一日,连天色暗下都未曾离去。
讲书人注意到了这个倔强的少年。
他见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却精神集中,双眼熠熠生辉。
那一刻,他似乎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儿子,眼中柔色一闪。
于是他起身,从袖中摸出几个铜币,递给朱裕同。
“去吧,孩子,买点吃的。”
“你这心性,他日成大器。”
朱裕同接过铜币,没说话,深深鞠了一躬。
那一日,他用这些铜币买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面。
他记得那味道。
不是因为味道多么好,而是因为那是他在踏出村子后第一次感受到——温暖。
不是火堆,不是阳光,而是人间的温情。
他那夜在庙前坐着,一边吃,一边默念那位讲书人讲的内容:“大丈夫处世,当持三纲六纪,拱立于天地之间,逆风破浪,以身为舟!”
他没有忘。
但试炼不止于温情。
他很快便意识到,这只是“幻界”的序章。
风,骤然转冷。
先前还残存几缕人间烟火的幻象,如梦初醒般崩散。
街市的喧哗退去,孩童的嬉笑湮灭,只剩下一种压抑至极的沉寂——如即将来临的暴雨前那种令人无法喘息的低气压。
朱裕同缓缓抬头,看着天色由昏黄转为铅灰,一片黑云压境,乌鸦惊飞。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与腐臭,那是一种无法洗净的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