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人居然是丁师傅。
当初厂子出事,丁师傅可是从狗洞钻出去,找唐康泰通风报信,王大海、周岗几人才能得到及时救助,算是救厂英雄级别的人物了。
赵振国见了他,自然是客客气气的。
“丁师傅,您怎么来了?快请坐。”说话间赶紧拎着暖壶给倒水。
“不渴,不渴,赵厂长您别倒了,赵厂长,我今天来,是想跟您说个事儿。我打算退休了。”
赵振国愣了一下,“丁师傅,您这才刚四十出头,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退休?”
丁师傅苦着脸说:
“赵厂长,我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了,干起活来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我想着把机会让给年轻人,让他们多锻炼锻炼。
我年纪大了,换个年轻人,再遇到类似上次那种事情,他年轻力壮...”
年轻人?
赵振国脑子转的很快,很快想起丁师傅的档案上说他有个儿子,算起来也成年了。
丁师傅这是想给自己儿子让位子,还提起上次的事情,想让儿子接班是假,给儿子挣一个学习的机会是真。
这事儿好办,也不好办。
赵振国坐在办公桌后,打量着丁师傅,许久没说话。
那眼神,让丁师傅觉得虽然自己话没说透,但赵振国却看透了他的全部心思。
赵振国思考良久后说:
“丁师傅,目前厂子里正是用人的时候,您经验丰富,厂子离不开您,退休的事儿就先不提了。
至于去泸州酒厂学习的人选,我决定搞个公开选拔,考个试,谁通过考试谁去。
年轻人,比如说您儿子就有参加选拔的权利,不光您儿子,厂里老师傅们的子女,只要符合条件的,都能参加。”
丁师傅一听,眼睛瞬间瞪大,脸上满是惊喜与感激。
他怎么也没想到赵振国会如此安排,原本还担心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穿后,儿子彻底没了机会,此刻却峰回路转。
他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连忙说道:
“赵厂长,我替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谢谢您,他一定好好准备考试!”
赵振国笑着摆了摆手:
“丁师傅,别这么客气。厂子会给每个有能力的年轻人机会,回去跟儿子说,好好复习,争取考出好成绩。”
丁师傅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办公室,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赵振国找到胡志强,把出题的任务交给了他。
时间紧迫,题也别出得太复杂,主要就是考考酿酒的基本知识,像原料的选择、发酵的原理、蒸馏的要点这些。
胡志强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振国你放心,小事。”
没一天,要考试的消息就在厂子里传开了。
厂子职工的待业子女们,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有的白天在厂子里跟着长辈们学习,晚上回家还挑灯夜读;有的则四处搜集资料,向有经验的人请教。
整个厂子里都弥漫着一股紧张又热烈的学习氛围。
考试那天厂子里的会议室被临时改成了考场。
笔试结束后,经过紧张的阅卷,一批成绩优秀的考生脱颖而出。
赵振国看着成绩单,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接下来,就是更为关键的面试环节。
面试安排在了一间小会议室里,赵振国亲自担任主考官。
面试的问题主要围绕员工的人品和企业忠诚度展开,比如“如果在工作中遇到了困难,你会选择坚持还是放弃,为什么?”“你对厂子未来的发展有什么看法,你愿意为厂子付出多少努力?”等等。
考生们有的回答得头头是道,展现出坚定的信念和积极的态度;有的则略显紧张,回答得有些磕磕绊绊。
随着面试的进行,丁正明引起了赵振国的注意。
他不仅对酿酒技术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而且在回答关于企业忠诚度的问题时,眼神坚定,声音洪亮:
“赵厂长,我从小就看着父亲在厂子里辛勤工作,对酿酒这份事业充满了热爱。如果我能有机会去泸州酒厂学习,我一定会把学到的先进技术带回来,为厂子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厂子的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赵振国看着丁正明,心中暗暗赞许,这个小伙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面试结束了,赵振国和厂子里的其他领导们围坐在一起,仔细地讨论着最终的人选。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大家一致认为丁正明无论是从笔试成绩还是面试表现来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最终的结果公布时,厂子里有人欢喜有人忧,而丁正明则成为了厂子里众人瞩目的焦点。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赵振国和厂子里的领导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厂子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珍惜,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赵振国看着丁正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丁师傅的儿子,还真不赖。
丁师傅,也是相当通透。
赵振国没给他走后门、泄考题,就提前半天跟他说了要考试。
就这,丁正明还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可见人家暗地里下足了功夫!
——
一岁半的棠棠,头一遭坐火车,就跟着火车“哐当哐当”地穿了小半个中国。
虽说这趟坐的是绿皮火车,可唐康泰给夫妻俩订的是软卧,条件那叫一个不孬。
宋婉清原本还担心闺女,这下也把心搁肚子里了。
只可惜唐康泰就算能弄来软卧票,也没法让赵振国把那一红一白带上火车,只能送回老家,让它们跟乌云作伴。
一路上,绿皮火车“咣哧咣哧”地跑着,赵振国就带着宋婉清逛吃逛吃...
小站就不说了,大站火车停靠都要十五分钟以上,刚好下来瞧瞧热闹。
洛阳的牡丹银丝酥,三门峡的五香牛肉;宝鸡的酸汤臊子面,广元的红油凉面、川北凉粉,各有各的滋味儿。
就这么一路吃吃喝喝,直到泸州。
三天火车坐下来,宋婉清的嘴就没歇过,感觉自己的腰粗了一圈儿。
棠棠一路上瞅着外头的景致,眼睛都不够使,晚上睡得那叫一个香,一点儿没哭闹。
赵振国特意准备给车厢里其他人的糖果,都没派上用场。
到了泸州,头一顿饭那可不得了。
泸州酒厂的厂长亲自接待的赵振国他们一行六个人,除了赵家一家三口,还有丁正明,车间主任陈爱国和同村的李满仓。
一桌子菜足以见人家的诚意,黄粑、猪儿粑、长江杂鱼锅、酸菜豆花、窖沙肘子…好家伙,那叫一个丰盛。
本来赵振国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厂副厂长,都不够人家酒厂的厂长接待。
可谁让赵振国是来师傅的救命恩人,厂长也就高看了他一眼。
晚上,酒足饭饱的赵振国在招待所给唐主任打电话报平安,这一打,可不得了,唐主任说杨金贵死了。
不是,这还没公审,人咋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