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着主位上,那个还在对秦渊感恩戴德、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苏文山,
又看了看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脸淡漠、自顾自吃着菜的年轻人,眼神,渐渐地,变了。
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焦躁,最后,演变成了一种……怨毒与迁怒!
在他们看来,这一切的滔天大祸,都是因为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叫“秦渊”的土包子引起的!
如果不是他,打了王腾,苏家,或许还有和王家周旋的余地!
现在,一切都完了!
既然要完蛋,那大家就一起完蛋!
不!不能一起完蛋!
凭什么,要让他们,为苏文山父女的愚蠢和这个外人的狂妄,来陪葬?!
必须要做点什么!
必须,要自救!
就在这种扭曲的心态驱使下,那个自以为是的苏明浩,在和自己的父亲三叔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
他,端着酒杯,猛地,站了起来!
“咳咳!”
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脸上挤出一个无比虚伪的、假惺惺的笑容,先是对着秦渊,举了举杯。
“这位……秦先生,是吧?”
他的语气,充满了故作的客气。
“我是倾影的堂哥,苏明浩。首先,我代表我们苏家旁支,感谢您,能护送我妹妹安全回来。这杯酒,我敬您!”
他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而,不等秦渊有任何反应,他的话锋,便猛地一转,
脸上那虚伪的笑容,也瞬间变得阴阳怪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质问与责备!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秦先生,我不得不说,您,这次,可是闯下了滔天大祸了!”
“虽然,我不知道您在基地门口,到底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偷袭了王少。
但,打了王少,就等于是打了整个王家的脸!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一副痛心疾首、为家族未来忧心忡忡的模样,自问自答道:
“这意味着,我们整个苏家,都被您,拖下水了!拖进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王家,可不是您这种从山沟里出来的土包子,能想象的!
他们背后站着的,是陆仙师!是真正的陆地神仙!
是能翻江倒海、撒豆成兵的存在!”
“陆仙师的神通,岂是你我这等凡人,能够抗衡的?!”
他的话,说得慷慨激昂,仿佛他才是那个深谋远虑、为家族着想的顶梁柱。
他身边的三叔苏文海,二叔苏文斌,以及其他的几个旁支,
也立刻,纷纷开口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是啊,明浩说的对!大哥,倾影!你们太冲动了!怎么能和王家硬碰硬呢?”
“那陆仙师,我可是听一个道上的朋友说过,他曾经对着一条大江吹了口气,
整条江的水,都倒流了三分钟啊!这……这是神仙手段啊!”
“还有还有,王家的对头,那个搞房地产的刘总,就因为在酒会上多看了王少的女人一眼,
第二天,他全家上下,连同他家的狗,都口吐白沫,死在了别墅里!死状,凄惨无比啊!”
“完了,全完了!我们苏家百年基业,就要毁在今天了!”
他们一个个捶胸顿足,绘声绘色地夸大着陆仙师的神通,
渲染着王家的恐怖,将整个宴会的气氛,搞得如同末日降临,人心惶惶。
最终,还是那个二叔苏文斌,图穷匕见,说出了他们真正的目的。
他站起身,对着主位上的苏文山,痛心疾首地说道:
“大哥!事到如今,我们想要保全苏家,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那就是,立刻!马上!将倾影从先祖密室里拿出来的那块‘观潮玉’,交给王家!
那本就是王家点名要的东西,给了他们,或许还能平息他们的怒火!”
紧接着,他又将那充满了怨毒与冰冷的目光,投向了秦渊!
“还有!”
“就是把这个,所谓的‘秦先生’,这个惹出滔天大祸的罪魁祸首,
五花大绑,亲自,送到王家的门口,交给王少,任凭他处置!”
“只有这样!用这个外人的命,去平息陆仙师的怒火!
我们苏家,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啊!!”
“对!二伯说的对!必须把这个罪魁祸首交出去!”
苏明浩立刻大声附和,仿佛秦渊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
“牺牲他一个,保全我们全家!这是最划算的买卖了!”
“大哥!你快做决定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一时间,整个“听雨轩”内,都充斥着这群跳梁小丑的聒噪与逼迫。
他们丑陋的嘴脸,自私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主位之上。
苏文山听着这些诛心之言,早已被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他指着自己的那两个亲弟弟,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们……这群……混账东西!!”
苏倾影更是面若寒霜,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呵斥。
然而。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
那个从始至终,都被他们当成“罪魁祸首”和“牺牲品”的男人。
那个被他们描绘成“土包子”和“惹祸精”的男人。
秦渊。
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周围那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的聒噪。
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沉浸在眼前这桌丰盛的晚宴之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他缓缓地,夹起了一块烧得晶莹剔透、红润软糯的东坡肉,放进了嘴里。
细细地,咀嚼了一下。
然后,在整个世界都仿佛凝固的、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他对着身旁,那早已气得俏脸通红的苏倾影,用一种仿佛在进行美食鉴赏的、无比平淡的语气,轻轻地,点评了一句:
“这道东坡肉,火候不错。”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就是……酱油,放得稍微,多了一点。”
……
全场,死寂。
苏明浩,苏文斌,苏文海……所有刚刚还在慷慨陈词、逼迫施压的苏家旁支。
他们所有准备好的说辞,所有酝酿好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
被这句轻描淡写的、驴唇不对马嘴的美食点评,给噎得……
不上不下,卡在了喉咙里。
他们的表情,凝固了。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群在舞台上声嘶力竭、卖力表演的滑稽戏演员。
而台下唯一的那个观众,非但没有被他们的表演所打动,
反而,还在悠哉悠哉地,点评着手里那份爆米花的……味道。
这,已经不是无视了。
这是一种……从生命维度之上,投下的、最彻底的……蔑视!
苏明浩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瞬间,变成了一种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积蓄了全部力量,打出了一记自以为能石破天惊的重拳,
结果,却打在了一团……轻飘飘的,甚至还对他笑了笑的棉花上。
不!
比打在棉花上,更让人难受!
这是一种,被从头到脚,从灵魂到肉体,彻底无视的……极致羞辱!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舞台上声嘶力竭、上蹿下跳,试图引起注意的滑稽小丑。
而台下那位唯一的贵宾,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只是专注地,品尝着自己手中的廉价零食,甚至,还嫌弃它……味道不够好。
“你……你……”
苏明浩伸出手指,指着那个依旧在自顾自品尝下一道菜的秦渊,
气得浑身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身边的苏文斌、苏文海等人,也同样是一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
又惊又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
而主位上的苏文山,在经历了最初的愕然后,
看着秦渊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然模样,心中,却猛地涌起了一股无比强烈的信心!
高人!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
视千军万马如无物,视滔天大祸如尘埃!
他那颗因为弟弟们的逼迫而冰冷的心,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对着苏文斌等人怒喝道:
“够了!都给我闭嘴!秦先生,是我苏家最尊贵的客人!谁再敢对先生不敬,就给我……滚出苏家!”
然而。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苏家祖宅的大门方向传来!
那扇由百年铁梨木打造、厚重无比、足以抵御小型卡车撞击的朱漆大门,
仿佛被一柄无形的攻城巨锤狠狠地命中!
在无数木屑纷飞之中,轰然,炸裂!
两扇门板,如同炮弹般,倒飞进庭院之中,将一路上的名贵花草和假山石,撞得粉碎!
紧接着。
一股比冬日寒风还要冰冷、充满了怨毒与杀伐气息的恐怖气场,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破碎的大门处,汹涌而入!
瞬间,笼罩了整个苏家祖宅!
庭院里,那些原本还在盛开的鲜花,在这股阴冷气息的侵蚀下,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凋零、变黑!
池塘里,那些活蹦乱跳的锦鲤,齐刷刷地翻起了白肚,浮上了水面!
整个苏家,仿佛在瞬间,从春意盎然的人间,堕入了……阴森恐怖的鬼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