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不及细想,伊贺忍首的本能让他当机立断:“分开走。乙字废料堆汇合。快。”
五道黑影瞬间如同受惊的蝙蝠,朝着不同方向电射而出。
服部半藏选择了最短的直线路径,身体化作一道扭曲的黑烟,将速度提升至极限,直扑那段被“蚀墙水”腐蚀出的围墙洞口。
距离洞口仅有数步之遥。
自由就在眼前。
他甚至能闻到围墙外潮湿泥土和腐烂水草的气息。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致命杀意,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堆积如山的石灰石原料堆阴影中爆发。
那不是寻常的敌意,而是千锤百炼、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如同实质般的铁血煞气。
锁定。
绝对的锁定。
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咻——。。”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厉啸。
一支通体漆黑、毫无反光、箭簇呈三棱透甲锥形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音爆,如同来自地狱的勾魂索,以超越肉眼捕捉的极限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向他的咽喉。
箭簇在探照灯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的、淬毒的死光。
时机、角度、速度,都妙到毫巅。
仿佛计算好了他每一步的落点,预判了他所有的闪避可能。
这是必杀的一箭。
是千锤百炼的技艺与冰冷杀意的完美融合。
服部半藏不愧是伊贺忍众首领。
在杀意临体的瞬间,身体的本能反应超越了思维。
求生的意志如同火山般爆发。
他前冲的身体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力学的姿态猛地向右侧扭曲。
全身的肌肉、骨骼、筋膜在极限状态下爆发出惊人的协调性,如同被无形巨力折断的竹子。
整个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
同时,左手闪电般在腰间一抹,一柄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菱形苦无已如同毒蛇吐信般弹出,精准地挡在咽喉前方。
动作快如电光石火。
没有一丝多余。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漆黑的弩箭精准地撞击在苦无的菱形刃脊上。
爆出一溜细碎、如同鬼火般的蓝绿色火星。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攻城锤般狠狠砸落。
服部半藏只觉左臂剧震。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苦无传来,震得他虎口瞬间崩裂。
鲜血如同细小的喷泉般迸溅而出。
剧痛钻心。
苦无险些脱手。
那箭簇上蕴含的恐怖穿透力,让他心头骇然。
这绝非寻常弩箭。
是特制的破甲重弩。
箭杆上蕴含的螺旋劲力,几乎要绞碎他的腕骨。
弩箭被格开,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流,擦着他的脖颈飞过。
冰冷的箭簇边缘如同剃刀般刮过皮肤,带起一丝火辣辣的刺痛和几缕断发。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箭簇上那淬毒后的粘腻触感。
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弩箭深深钉入他身后不远处的砖墙,“噗嗤”一声闷响。
箭尾兀自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如同死神的嘲笑。
剧痛。
麻痹。
还有一丝诡异的灼热感,瞬间从脖颈处蔓延开来。
箭簇有毒?。
服部半藏心中警兆狂鸣。
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袭击者是谁。
那瞬间爆发的、如同实质般的铁血煞气和冰冷的杀意,让他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
他知道,只要稍有停顿,下一支弩箭就会洞穿他的头颅。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惊骇,将伊贺秘传的“鬼影遁”身法催动到极致。
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泥,在高速移动中再次扭曲变向。
化作一道更加飘忽、更加难以捉摸的扭曲黑烟。
同时,右手猛地向后一挥。
数枚淬毒手里剑如同毒蜂般无声射出,并非射向袭击者,而是射向原料堆不同方向的地面和墙壁。
“噗噗噗。”
手里剑没入石堆和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激起小片烟尘。
不求伤敌,只为制造混乱。
干扰对方的视线和判断。
争取那千分之一秒的逃生机会。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瞬间钻出墙洞,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时,一名女子从夜色中闪现。
她穿着夜行衣,背后一把巨弓。
正是海棠。
她说了下哨子:“嘟。。”
“跑了。”
......
脖颈处被箭簇擦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如同被烙铁烫过。
一丝麻痒感正沿着血管向四周扩散。
他心中凛然。
果然是毒。
而且毒性猛烈霸道。
虽然只是擦伤,但毒素已经开始入侵。
必须立刻处理。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眩晕和左臂的麻痹感,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鬼魅般在沪县老城区错综复杂、污水横流的背街小巷中穿梭。
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避开积水坑和垃圾堆,脚尖点地,如同蜻蜓点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每一次呼吸都绵长而压抑,将心跳和气息压制到最低。
他像一道融入黑夜的影子,在狭窄的巷道、低矮的屋檐、堆满杂物的死胡同里急速穿行,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阴影和障碍物遮蔽身形。
身后,水泥厂那凄厉的警报声和雪亮的光柱,如同为他奏响的耻辱乐章,越来越远,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头。
第一次出手,便铩羽而归。
沪县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更浑。
更凶险。
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金吾卫神射手,如同悬顶之剑,让这位伊贺忍首,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刻骨的耻辱。
脖颈处的伤口如同被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麻痒感迅速加剧,并伴随着阵阵灼痛,如同有火炭在皮肤下燃烧。毒素正沿着淋巴和血管快速蔓延。
左肩开始感到沉重和麻木,左臂的灵活性明显下降。
每一次发力奔跑,都牵动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和更强烈的麻痹感。
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混合着污泥,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他不敢擦拭,只能强忍着。脑海中飞速运转:去哪里?
回“福昌鱼行”?
太危险。
金吾卫很可能已经盯上金顺义。
必须找一个绝对安全、无人知晓的地方。
他凭借着超人的记忆力和对地形的熟悉,七拐八绕,专挑最偏僻、最肮脏、连野狗都不愿去的角落,最终潜入新城边缘一片废弃的染坊区。
这里曾经是沪县最大的染坊聚集地,如今因污染严重被强制搬迁,只留下大片破败、空置、散发着刺鼻化学染料残留气味的厂房和仓库。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着霉味、灰尘、以及靛蓝、茜草、明矾等染料残留的古怪气味,令人作呕。
他选择了一间最偏僻、门窗都被厚重木板钉死、如同巨大棺材般的废弃靛蓝染料仓库。
他如同壁虎般紧贴在仓库外墙的阴影里,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四周死寂无人后,才如同狸猫般滑到仓库后墙一处被雨水侵蚀、木板略微松动的角落。
他用手指仔细摸索,找到一处缝隙,从腰间皮囊中取出一根细如发丝、顶端带钩的精钢探针,插入缝隙,轻轻拨动。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窗框内侧的插销被拨开。
他小心翼翼地将松动的木板撬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如同没有骨头的蛇,悄无声息地滑入仓库。
仓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浓烈的、混合着霉味、灰尘和刺鼻靛蓝粉末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淤泥般的染料粉末和灰尘混合物,踩上去软绵绵的,无声无息。
巨大的染缸如同沉默的巨兽,矗立在黑暗中,缸壁上残留着干涸的靛蓝色污迹。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粉尘颗粒,吸入鼻腔带来阵阵刺痛。服部半藏屏住呼吸,如同雕塑般静止在黑暗中,侧耳倾听。
只有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和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回荡。
确认安全后,他才敢微微喘息,但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脖颈的伤口,带来更剧烈的麻痒和灼痛。
他摸索着走到仓库最深处一个巨大的染缸后面,这里相对干燥,也最隐蔽。
他背靠着冰冷的缸壁,缓缓滑坐在地。
剧痛、眩晕、麻痹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撕开夜行衣领口,借着窗外透进的极其微弱的月光,用随身携带的小巧铜镜查看伤口。
一道寸许长的皮肉翻卷的擦伤,边缘呈现出不正常的紫黑色,正有丝丝粘稠的黑血渗出。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明显肿胀,泛着青紫色,如同中毒的蛇皮。
更可怕的是,几条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黑线,正从伤口边缘向四周蔓延。
这是毒素深入肌理的征兆。
好霸道的毒。
见血封喉绝非虚言。
他眼神一厉。必须立刻处理。
否则,一旦毒素侵入心脉,神仙难救。
他强忍着眩晕和左臂的沉重感,从怀中贴身皮囊内取出一个扁平的、用鲨鱼皮缝制的锡盒。
打开盒盖,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根长短不一、泛着幽蓝光泽的银针,一小瓶碧绿色、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膏,还有几颗用蜡封住的、龙眼大小的黑色药丸。
伊贺秘药——“青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封穴。
减缓气血运行。
他拿起最长的两根银针,手指稳定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
对着脖颈伤口上方、锁骨下方几处大穴,闪电般刺入。
银针入肉三分,精准无比。
一股轻微的麻痹感传来,伤口的剧痛稍减,但麻痒感依旧。
接着,清创。
他拔出淬毒苦无,用锋利的刃尖,小心翼翼刮去伤口周围发黑的皮肉和腐坏的组织。
刀刃刮过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同小溪般流淌,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神冷静得可怕。
直到露出鲜红的、微微渗血的健康肌肉。
黑血顺着脖颈流淌,染红了衣襟。然后,敷药。
他将碧绿色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口上,一股清凉感瞬间压下了灼痛,但麻痒感依旧顽固地盘踞着。
最后,吞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