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岁一枯
虽然已经万念俱寂,但吴少还是紧闭着嘴巴,竭力阻止那此赤豆秧嫩芽的钻入,可嘴巴能闭,耳朵、鼻子却是闭不了,有一条嫩芽已经钻入耳朵,正如一个虫子一般向里慢慢延伸,另外有一条嫩芽插入他的一个鼻孔,弄得吴少直想打个喷嚏,但他拚力忍住,害怕不小心一张嘴,那些秧草趁机而入。
“想不到精心准备的墓穴竟然用不上,那些石头白捡了。”吴少心中略有些遗憾。
那条钻入耳朵的秧芽起初弄得吴少有些痒,在耳朵里弄出很大动静,随即便开始刺得他生疼,脑袋都似要裂开一般,几乎要让他尖叫起来。
“听说做了坏事的人临死前都会痛苦万分,可我似乎也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会在临死前受这般痛苦?”吴少转念又一想,“是了,我自小的确做了不少坏事,还留下了恶少的骂名,大约受到这份痛苦也不是很冤枉。”
吴少知道,耳朵只要被刺穿,那就是最后时刻到了,现在那条秧芽造成的疼痛,已经让他接近昏迷了。
想不到自己竟是这样一个结局,吴少最后想到。
就在吴少意识逐渐模糊之际,猛然间,吴少感觉到疼痛感忽然大大减退,短时间内便消失了。
“痛苦在消失,难道我已经死去了么?”吴少意识逐渐恢复后,心中有些纳闷,但他仍然一动不动,紧紧闭着眼睛和嘴巴。
又过了半个时辰,吴少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死去,身上的气力也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怎么回事?吴少终于忍不住,试探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蓝天,星光。
不错,他并没有死去,他还活着,可是却有一点不对劲,自己首先应该看到的应该是密密的赤豆秧草才是,为什么会看到了天空?
吴少咬了咬嘴唇,一丝疼痛告诉他这不是幻觉,急忙动了动身子,这才发觉身上的束缚也没有了,他用手一撑,坐起身来,眼前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遮天蔽日的赤豆秧草不见了,眼前出现一个缓慢的山坡,山坡后边是一个山谷的入口,再向里面便看不清了。从坐着的这地方到山谷口,全部覆盖着一片厚厚的灰色尘土,使整个向山谷的这一段显得极为神秘。再向另一边看去,白雪皑皑,与这片谷地形成灰白截然不同、泾渭分明的两种景色。
吴少用手抓起一把灰土,见那灰土与平时所见并无不同,只是大多成颗粒状。
这是……
吴少愣了半晌忽然明白,对!冬至日,今日正是冬至日,正是张三里所说的赤豆秧枯萎的时候。
呵呵呵,吴少站起身来,很想大笑几声,但这笑声只存在于他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他实在太累了。
绝处逢生,让吴少欣喜异常,但他也明白此处绝对不能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吴少强支着身体,向那片白雪处走去,有白雪的地方,自然不是赤豆秧所在的区域,这个倒也极容易分辨。
但走了两步,他却又停了下来。
“我如果这样出去,太清宫的人恐怕很快就会找到我,那时我的下场,不会比陷入这赤豆谷中更好,与其那样,不如到谷中寻找一处能躲避的地方。”
吴少踌躇片刻,终于打定了主意,转身又向谷中走去。
赤豆秧草不见了,隐约可以看得清谷内的情形,只见这赤豆谷三面环山,谷口处有一条路通向谷内。
吴少尽量加快脚步,尽快进入谷中。
进谷的路根本分辨不出来,吴少只好沿着两谷中间走,他虽觉得疲惫不堪,但不敢停步,咬着牙向前赶路。也不知走了多远,转了七八个弯,过了四五个缓缓的小坡,一个多时辰后,他终于进到山谷的深处。
只见这个山谷形似盆状,四面是山,中间虽有起伏,但相对来说却是一块平地。眼前这块平地足有上百亩大小,四处灰蒙蒙的一片,一眼望不到边。
吴少一向眼力颇佳,在仔细地巡视一番后,他又走入空谷中央,一边走一边看,待他看清谷内情形,心情不由地变得沉重起来:“难道‘祖龙衣冠冢’之说是假的么?”
吴少之所以敢闯入这赤豆谷中,是因为这些神奇的赤豆秧草使他相信这谷中肯定有一座‘祖龙衣冠冢’,以始皇帝这样的人物,有冢必然有祭殿,虽然不可能找到衣冠冢的入口,但可以进到祭殿中躲避那些赤豆秧草。
但眼前一片空旷,哪里有什么坟冢?哪里有什么祭殿?
若是那“祖龙衣冠冢”仅仅是传说而并不存在,那么先前走入这谷中来的决定可就太冒失了。但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不进这谷中来,太清宫一伙也肯定会找到他,结局同样不那么美妙。
莫慌,好好想一想!吴少提醒自己。
山外那形似迷阵的路径,以及这神奇的赤豆秧草,明显是高人的杰作,目的也极明确,就是保护着这座山谷,再加上张三里的那些传说,“祖龙衣冠冢”应该不是虚妄之说,看这山谷的气势,也是自有一番得天地造化的灵秀,仅眼前这片平谷,也是罕见少有的天然栖息之地,将衣冠冢选在这儿,极合风水之理,可为什么不见祭殿和坟冢呢?
也许是经过千百年的时间,那祭殿早就化成了尘土,可至少也该留下些残墙断壁才是,仔细找一下或许会有所发现。
但就在这时,吴少听到地底上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这声音极其微弱,但听在吴少耳朵里,却似惊雷一般。
那是赤豆开始破壳发芽的声响!用不了多久,这谷中便会重新生满遮天蔽日的赤豆秧草!
按张三里的说法,赤豆秧草每年有两个时辰的枯萎期,吴少在决定进谷之前,已经消磨了小半个时辰,而努力进到谷中来,又用去了一个多时辰,眼下他可能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可用,若在这段时间内找不到庇护之所,恐怕他又要面对赤豆秧草的攻击了。
在谷中转了小半圈,吴少停了下来。瞎转是根本毫无用途的,现在首先要找到那坟冢的大体方位。
吴少脑子里搜寻着一些过去的风水知识,这些风水知识还是他跟黄梁观的道士以及一些走街串巷的风水先生学的,当时就学得乱七八糟,后来骗人时虽然有些应用,但基本不成体系,现在要用所学到的来确定衣冠冢的方位,又无罗盘之类的工具,实在有些困难。
悉悉悉——一阵声响不断传入耳朵,吴少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赤豆秧草破土而出的声音,甚至感觉得到脚底一阵涌动。
吴少尽量不去看脚下,而是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山势,又抬头看着已经晴朗的天空。
“这赤豆谷的山形走势,状如一张安放的龙榻,而从星宿分野来看,气势最盛的一片区域,在靠近北山附近的某一处!”
有了这个初步论断,吴少毫不犹豫地向那个地方奔去。
脚下的赤豆秧草已经疯长到一尺多高,走起来并不容易,吴少努力地向前奔跑。
又过了片刻,那些秧草已经漫过他的膝盖,他不得不将奔跑改为大步行走才能前进。
不错,衣冠冢应该就是在那儿!那片地域比别处不同,微微隆起,而且那儿豆秧的长势也较其它地方更为旺盛!
可祭殿在哪儿?哪儿又能躲避这些可怕的秧草?
略一犹豫之下,吴少便发觉那些齐腰高的秧草,已经试图向他身上攀附,只是力度还不大。
退已经根本无路,从进入谷中那一刻,吴少便知道根本无路可退,因为时间不允许,现在秧草已经生长起来,已经不存在什么退路之说。
再向前面去,也似乎没有了什么意义,眼前一片空旷,四处全被豆秧覆盖,要找到一庇护之处,纯粹妄想。
有那么一刻钟,吴少呆在原地,任由秧草攀上他的腰间,这些刚生出来的秧草虽然极脆嫩,但也展示出了它们的攻击性。
“好吧,就算是死了,也要死在那块风水宝地上。”吴少自言自语道,说完,他扯开攀在身上的豆秧,向着那处更为秧草更为茂密的地方走去。
秧草在不断成熟,韧劲越来越大,越走越是吃力,那些秧草撕扯着他,阻止他的行动,吴少拚力分开它们,一步一步向前挪动,但终于在离他眼中的目的地几步远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了,有几根较为粗壮的秧草一扯之下,他身子不由自主栽倒在那些豆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