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痕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用下巴点了点化妆间角落一个紧闭的小隔间门,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
“伊恩那家伙,神神秘秘的非说自己搞定妆造,钻进去半天了还没动静。你说……他该不会真用那个什么祖传易容术,给自己变出条毛茸茸的大狐狸尾巴吧?那可太抢戏了。”
洛英的心情在裴羽痕的插科打诨下明显放松了许多,他瞥了一眼紧闭的门,难得地顺着话头开了个玩笑。
“如果他真能办到,要不也让他给你弄条威风的老虎尾巴?”
感受到洛英的心情放松下来,裴羽痕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指尖缠绕起洛英垂落在耳侧的一缕柔顺的长发,在指间轻轻把玩着,动作亲昵又带着点不经意的撩拨。
“老虎尾巴?”
裴羽痕拖长了调子,目光在洛英被妆容勾勒得愈发精致的侧脸上流连,坏笑道。
“那多没意思。要弄,就让他给你也弄一对儿……唔,黑色毛绒的猫耳朵?”
想象着那画面,裴羽痕自己先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只给洛英看到了他通红的侧脸。
——
校庆盛典的浪潮在欢呼与掌声中层层迭起,当《倚剑长歌》作为压轴剧目即将登场的消息响起时,整个礼堂的沸腾达到了顶峰!声浪几乎要掀翻穹顶,饱含着最炽热的期待。
终于,全场灯光如潮水般缓缓褪去,只余下深邃的黑暗笼罩,喧嚣瞬间沉寂,数千道目光牢牢锁向舞台中央,屏息凝神。
一片绝对的寂静中,悠远空灵的古琴弦音,如幽谷清泉般泠泠流淌而出。
紧接着,苍劲而略带寂寥的箫声融入,琴箫和鸣,交织成一片充满古东方意蕴的韵律,既有隐士的洒脱飘逸,又暗藏江湖的辽阔苍茫。
这乐声,仿佛将时光拉回了千年前的竹林水榭。
就在这韵律攀至一个清越的高点时。
“唰——”
一道雪亮的光柱,骤然刺破黑暗,精准地、孤高地打在了舞台中央。
光柱之下,一道身影孑然独立。
洛英背对着台下的人们,身姿挺拔如松如竹。
他穿着涟月之前为他准备的素白如雪的宽大古东方长袍,衣袂无风自动,在强光下流淌着温润如玉的光泽。墨色的长发被一根玉簪高高束起,利落而冷冽。
洛英能清晰地感知到,黑暗中,无数道灼热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烙在他的背上。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内翻涌的紧张感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化作眼底沉静的冰湖。
手腕轻转。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毫无预兆地撕裂寂静,他手中那柄古朴长剑骤然出鞘,寒光乍现。
下一瞬,剑光如练。
洛英动了,那并非简单的舞动,而是剑意的流淌,是力量与美学的极致融合。
他身形舒展,步法玄妙,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斩断流云的凌厉气势,雪白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翻飞鼓荡,如同惊涛拍岸,又似流云卷舒。
墨发飞扬,与剑光交织,在强光下拉出凌厉而优美的弧线,那份属于古东方剑客的潇洒气度与沉雄魄力,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舞台上方,点点金光悄然洒落。
无数金黄的银杏叶,翩跹而落,洋洋洒洒,织成了一场金色的细雨。
每一次凌厉的劈、刺、撩、扫,都精准地搅动起周身的气流。
那纷扬的金色叶片,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他剑尖的指引,在他周身翩然起舞。
时而如金色的旋风被他凌厉的剑气卷起冲天,时而又如倦鸟归林,温柔地萦绕着他飞旋飘落。
他矫健的身影在金色的叶雨中穿梭,刚猛的剑气与柔美的落叶形成绝妙的对比,力与美在此刻达到了完美的和谐。
那雪白的衣袍,墨色的长发,金色的落叶,以及那寒光闪烁、矫若游龙的剑影,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极具古典意蕴的动态画卷。
短暂的、被极致美感震慑的静默后,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几乎要冲破礼堂的惊呼与赞叹。
所有观众的心神,都被这力与美交织、光与影共舞的绝世剑舞开场,彻底俘获。
舞台灯光由聚焦转为柔和的暖光,照亮了天枢峰顶的全景。
洛英收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几片残留的金色银杏叶缓缓飘落在他肩头,洛英随意地转身,面向观众的方向。
深色眼影晕染出深邃立体的眼窝,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线,精准放大了洛英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眸,将猫妖的锐利、神秘和那一丝骨子里的慵懒感诠释得入木三分。
唇上了自然的豆沙色,气色绝佳又不显女气。整体妆容在保留他本身俊朗特质的同时,完美强化了“东方惊鸿”这个角色的妖异与英气。
那张被舞台妆造精心雕琢过的脸,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数千道目光之下,整个礼堂陷入了一片短暂而绝对的吸气声,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低呼和惊叹。
洛英在等待的间隙,看到了台下对他温柔笑着的路易斯和陆知逊,心中泛起一阵紧张。
这时,灯光再次亮起,剑门门主缓步从巨石后走出。
“惊鸿,你的剑法已臻化境。门中年轻一辈,无人能及你项背。”
此时洛英很快将自己沉浸到舞台剧中,头也没抬,依旧把玩着叶子,嘴角勾起一抹懒洋洋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
“老头,这话你都说八百遍了。不就是想告诉我,该下山了嘛?正好,我在这山头也待腻了,整天听你念叨剑心通明、静心守性,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洛英随手将叶子弹飞,叶子打着旋儿飘远。
“外面的世界,总该比你这儿有趣得多。”
门主无奈地叹了口气,拂尘轻轻一挥。
“你这性子……为师怎能放心?山下红尘万丈,人心诡谲,妖魔横行,远非你想象中的游山玩水。”
洛英终于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眼泪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锐光。
“妖魔横行?”
洛英轻笑一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因强大实力而生的绝对自信,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傲然。
“那不正好?我这一身本事,总不能只用来砍后山的石头吧?斩妖除魔,匡扶正道,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省得你老说我惫懒,不务正业。”
门主走上前,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和一个古朴的剑匣递给他。
“罢了罢了,雏鹰终究要离巢。这些盘缠和几件护身之物,你且收好。记住!山下非是乐土!遇事需明辨是非,切莫意气用事!我天枢门人,剑锋所指,当为黎民苍生!护佑一方安宁,方不负你手中之剑,不负你这一身通天修为!若遇不可力敌之邪祟,切莫逞强,速速传讯回山!”
洛英接过包袱和剑匣,随手挂在身上,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
他拍了拍门主的肩膀,笑容灿烂,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知道啦知道啦,老头,啰嗦。等我替你多砍几个大妖回来下酒!”
洛英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下山的路,背对着门主潇洒地挥了挥手,声音清朗。
“走啦!别太想我!”
洛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道尽头。
灯光渐暗,琴箫之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离别的怅惘和对未知前路的预示。
《倚剑长歌》第一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