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月亲率整合后的三区精锐,以绝对的雷霆之势,将尤莱亚最后盘踞的南区围成铁桶。
早已被北区战役耗干元气,人心涣散的南区防线,在绝对的兵力压制与雷霆手段面前,十分脆弱。
抵抗微弱得近乎象征性,精兵骑士与残存的南区士兵,在涌来的三区联军面前,迅速被分割,缴械,控制。
这场战争的结局,在尤莱亚孤注一掷攻打北区,却深陷泥潭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
悬念,早已被碾碎在铁蹄与硝烟之下。
当夕阳的余晖流淌在王宫那古老而奢华的穹顶与廊柱上,涟月已经踏过象征权力核心的最后一道门槛。
他独自立于王宫巍峨的大门前,身后是肃杀的士兵,面前是死寂的宫阙。
残阳如血,将他的身影拉得狭长而孤高。
那些匍匐在地面如死灰的王宫侍从,映衬着这历史性的一幕。
一股恍若隔世的抽离感攫住了涟月,时光的洪流仿佛在此刻冲刷着记忆的河岸。
心底深处,一股压抑已久的、近乎病态的雀跃,混杂着某种蛰伏的阴暗,正悄然破土,蠢蠢欲动。
王宫深处,尤莱亚的书房。
与外界的喧嚣混乱,乃至彻底的易主相比,这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只有灯光在昂贵的地毯和镶满宝石的书架上投下摇曳不安的光影。
尤莱亚依旧坐在他那张象征着王权的宽大书桌后。
手边散落着数个空空如也的酒瓶,浓郁的酒气弥漫在沉闷的空气里。
他眼底的乌青深重,面色在昏暗中显得异常憔悴,昔日锐利的轮廓仿佛被疲惫侵蚀得模糊了几分。
然而,那双深灰色的眼眸,在酒意与颓唐之下,依旧燃烧着不肯熄灭的锐利固有的果断,以及那份浸入骨髓不容亵渎的高傲。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书房陷入更深的昏暗。
只有灯光,在尤莱亚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明暗不定。
就在这死寂之中——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棋子落盘的轻响,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尤莱亚执棋的手指微微一顿,并没有抬头。
直到那熟悉令人厌恶的气息悄然弥漫至书桌前,他才缓缓抬起眼睑。
依旧是那张毫无特色的黑色面具,遮盖着来人的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依旧是那副他最厌恶的,仿佛永远隐藏在阴影里的姿态。
风祁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将涟月带到后,身形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书房的阴影角落。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一个端坐于象征权力的座椅,一个静立于王座的阶前。
涟月仿佛没有看到尤莱亚那冰冷刺骨的目光。
他从容地走到书桌前那把为觐见者准备的座椅前,缓缓落座。
目光扫过桌上那盘看似未完、实则早已定局的残棋。
“王兄倒是好雅兴。”
涟月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丝听不出情绪的凉意。
“外面天翻地覆,这里却还有闲情逸致,摆弄这……早已注定的棋局?”
尤莱亚的喉咙里溢出一声极冷的嗤笑。
他姿态依旧优雅,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慵懒,缓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修长的手指交叠置于膝上。
下颌微微昂起,以一种睥睨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桌对面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仿佛对方仍是那个需要仰望他的卑微存在。
“事已至此……”
尤莱亚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微哑,却淬着更深的冰冷与讥讽。
“你这张可笑的面具,还打算戴到什么时候?涟月……或者说,那个被整个澳特兰传颂着‘威名’的杂种。”
尤莱亚的语调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尖锐的嘲弄。
“你的名字早已响彻四方,可你的脸……却从没有公布于世间,你是在端什么架子?玩什么神秘莫测的把戏?”
尤莱亚的身体微微前倾,那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实质的扑面而来。
“甚至在我面前——在你应该心怀敬畏,跪地称臣的王兄面前——你,竟也敢不摘?”
涟月并没有被尤莱亚的羞辱点燃怒火,反而自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他慢条斯理地抚平宽大的袖口,修长的手指伸向棋笥,拈起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
“我自是知道,王兄是何等急不可耐地想要确认些什么。我自然会如王兄所愿。只是……”
白子悬于棋盘之上,涟月抬眸,目光扫过尤莱亚阴鸷的脸。
“容我先替王兄理清这盘残局。”
话音落,白子轻点边角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空位“扳”。
紧接着,涟月指尖优雅地捻起一枚被白子完全“叫吃”、再无生路的黑棋。
“王兄先前在军用科技精心布下的局。”
涟月将黑子丢入棋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又一枚白子落下,精准地“点”在另一块黑棋的“眼”位要害,黑子应声被提起。
“苦心孤诣攫取的西区军事力量,根基已朽,西区……气数已尽。”
白棋再落,这一次是“刺”,直指黑棋大龙的连接薄弱处。数枚相连的黑子瞬间被“切断”、“提”。
“王兄试图握住路易斯咽喉、操控淮南公司立场的那步妙手。”
涟月捻起那几枚失色的黑子。
“也已彻底崩形,碎如齑粉。”
第四枚白子落下深入黑棋腹地。
“至于利用叶安歌与云翼一族为矛,强攻东区边界,妄图染指其科技与军力的谋划……如今看来,不过是加速了自身的‘大龙愤死’,无可挽回。”
第五子落下将最后一块尚存一丝挣扎的黑棋彻底再无腾挪空间。
“孤注一掷,倾巢而出攻打北区,欲行擒王之举……”
最后一枚代表尤莱亚最后希望的黑子被涟月轻轻拈起,在指尖把玩。
“也已如这枚棋子,气数全无,徒劳无功。”
涟月抬眸,目光穿透面具的阻隔,直刺尤莱亚那张已被阴沉和酒气侵蚀得近乎扭曲的脸。
他将手中最后一枚黑子随意丢回棋罐,发出一声空洞的回响。
“最后的南区,亦如这盘上的黑子,尽数覆灭。”
涟月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清晰可辨的笑意,冰冷而残酷。
“王兄……”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低沉,却字字如刀。
“人心尽失,众叛亲离。如今的你,不过是这澳特兰人人喊打的过街鼠辈……这,才是真正的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