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与骑士们撕心裂肺的惊恐呼喊响彻战场，瞬间将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致命瞬间——
一道比夜色更深沉却又裹挟着一缕妖异猩红残影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叶安歌的身后。
洛英手中的长剑，此刻被灌注了足以劈开山岳的恐怖力量与冰冷杀意，剑身因高速震动而发出低沉的嗡鸣。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一丝迟疑，带着斩断因果，破灭万军的决绝，剑锋化作一道凄艳夺目的死亡弧光，精准无比地横斩向叶安歌的后颈。
“刷——！”
利刃切过血肉与骨骼的脆响，在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叶安歌那双因疯狂和即将得手的怨毒而圆睁的眼睛，瞳孔骤然扩张到了极致。
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嘶吼、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刹那彻底凝固。
一股难以置信的、天地倒悬的眩晕感，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尤莱亚的脸上被溅上了叶安歌的鲜血，他灰色的眼眸清晰地倒映出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洛英那冷峻的侧脸，以及……叶安歌脖颈间喷薄而出的猩红血泉。
“啪嗒——”
一颗头颅，沿着那道被血雾染红而短暂的抛物线，从半空中缓缓坠落。
它重重地砸在土地上，发出一声沉闷而空洞的轻响。
染血的面孔上，那双至死都凝固着怨毒与不甘的眼睛，空洞地望向洛英和尤莱亚的方向。
叶安歌的无头尸身猛地一颤，重重砸落在尤莱亚与洛英之间那片被血浸透的土地上，激起一小片混着暗红碎末的尘土。
战场上，无论是尤莱亚麾下的精兵骑士，还是护卫在他身侧的异能者，都不约而同地从紧绷的喉咙深处，泄出几丝微不可闻、却又清晰可辨的抽气声，那声音里裹挟着劫后余生的战栗与强行压抑的喘息。
死寂瞬间弥漫开来。
先前还在激烈交火的双方士兵，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残破的战场上只剩下硝烟无声地弥漫，以及无数道目光，带着惊魂未定的余悸，难以言喻的复杂，死死聚焦在场中央那两道身影之上。
尤莱亚，以及他身前那个手持染血长剑的洛英。
洛英维持着斩落的姿势，过了许久，才以一种近乎凝滞的速度，缓缓垂下手中仍在滴落粘稠血浆的长剑。
他甚至吝啬于给脚下那具残破的尸体投去一瞥，只是低垂着眼帘，红眸深处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沉重。
一股极其复杂、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悸动、被颠覆认知的惊愕，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难以名状的焦躁，缠紧了尤莱亚的心脏，让他一时竟无法理清这反常情绪的源头。
是刚刚那擦着死亡边缘掠过的冰冷触感？是洛英这完全悖离他所有预判，堪称匪夷所思的出手？
还是，洛英的举动，直接粉碎了他先前为对方行为所构筑的所有猜想？
他到底，为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若自己真被叶安歌这条疯狗撕碎，涟月那个杂种便无法“名正言顺”地踩着兄长的尸骨登上王座，无法满足他那扭曲的“期许”？
“呵……”
尤莱亚的喉咙里猛地挤出一声嗤笑，刻意拔高的尾音里裹挟着浓浓的嘲弄，却又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虚浮。
那维系他高高在上姿态的、惯常的讽刺话语几乎要冲口而出，然而，舌尖却像被无形的重物死死压住。
心底某个角落，一个早已被他亲手扼杀、彻底否认的答案，在此刻剧烈地翻腾起来，摇摇欲坠，几乎要冲破他精心构筑的傲慢壁垒。
最终，尤莱亚的目光扫过四周。
他带来的精兵骑士伤亡惨重，残存的部下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惊惶，北区边境的战局已如溃堤之水，无力回天。
他深吸一口气，沉甸甸地压在肺腑。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低沉与沙哑。
“收兵，回王宫。”
命令下达，精兵骑士们明显愣了一瞬，目光下意识地瞥向那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猩红身影，随即，巨大的庆幸感瞬间淹没了他们。
队伍立刻行动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仓促。
尤莱亚却依旧站在原地，灰色的眼眸穿透混乱的收兵场面，死死锁在洛英身上。
那股探究的冲动，终究还是冲破了喉咙的阻滞。
“为什么？”
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嘶哑和细微的颤抖。
见洛英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尤莱亚脸上那份被强压下去的不甘瞬间扭曲放大，他几乎是咬着牙追问。
“你不是很讨厌我？不是希望我死吗？你根本不该插手这件事！”
洛英的身形似乎微微一顿，他终于缓缓掀起了眼皮，那双标志性的红眸转向尤莱亚。
脸上依旧是惯常的冰冷与缺乏表情，只是那双往日仿佛燃烧着不灭火焰的赤瞳，此刻却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光泽黯淡，深处甚至翻涌着一丝罕见的茫然。
“你要是这样死了，”
洛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事情会变得很麻烦。我确实希望你死，没错。但不是这种方式。”
他的视线短暂地掠过尤莱亚的脸，又似乎穿透了他，看向更虚无的远方。
“我和你有过约定，不会参与这场纷争。今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脚下叶安歌的尸体和满目疮痍。
“是我第一次踏入战局，也是最后一次。”
话音落下的瞬间，洛英已决然地转过身，不再给尤莱亚任何回应的机会，他迈步走向涟月所在的方向，脚步异常沉重。
看着那抹猩红融入远方的硝烟，尤莱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瞬间弥漫开来。
“如果是你亲手杀了我，我就不会......”
再像现在这样，几乎卑微和急切的询问。
这简直就是在羞辱他，因为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粉碎了自己所有的猜想，和认定的事实。
尤莱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到了极致的苦笑，在异能护卫和残余精兵的簇拥下，转身离开了这片埋葬了他无数傲慢与野心的北区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