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雪然坐在床上,盯着床前的两个水渍脚印,头脑一阵发懵。
这脚印......
停在面前,好像一个看不见的人,此时正站在床前。
并且对方弯着腰在看她。
方才平复下来的情绪,瞬间又汹涌了起来。
她心脏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起来,微微抬头,什么都没有,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横梁。
脚印没动,骆雪然也半点不敢动。
这样僵持了片刻,骆雪然双手颤抖地举起剪刀:“滚,滚出去。”
她对着空气大喊。
“吧唧,吧唧。”
脚步动了。
十分黏腻地在地上挪动。
却是再走近了一步。
近得好像已经贴在了她的身上。
“啊啊啊,滚开,你滚开。”
那瞬间,惊恐占满了脑海,她什么也不敢想,只有不断地挥舞着手里的剪刀,像是要将空气都戳个窟窿。
她乱挥一通,等再次睁眼,地上的水渍和脚印都消失了。
一切都安静得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
这怎么可能?
分明刚才对方都站在面前了。
为何又消失了?
难道它被自己赶走了?
骆雪然越想越觉得应当是这样了。
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决定去门边看看。
她起身走过去。
殊不知,在她动脚的瞬间,她的脚下一步一个水印......
烛光投射下来的影子,不知何时悄然变成了两个。
只是骆雪然毫无察觉。
见房里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骆雪然才稍稍安下心。
耽搁了大半夜,她早已经筋疲力尽。
她也不敢上床睡觉,毕竟方才床上那隆起的身影让她心有余悸。
于是握着剪刀坐在椅子上将就了一晚上。
在她睡着之后,黄泥混合着水渍,滴答滴答,从椅子上滴落。
对此,骆雪然一无所知。
风雨交加的夜晚终会过去。
不知何时,雷声停了,雨点也小了。
晨曦在露珠中,慢慢探出了头。
橘色的光辉洒在大地,炙烤残留的水气。
“小姐,您醒了吗?”
敲门声将骆雪然惊醒,哐当一下,剪刀掉在了地上。
骆雪然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睛。
烛台的蜡烛早就已经燃尽,烛泪在桌上凝结了厚厚一层。
可算是天亮了。
她还活着。
起身,却差点滑倒。
低头一看,地上居然是黄泥浆干涸之后的印记。
骆雪然脸白了白。
这里怎么会有泥水?
而这泥水,和之前在骆家祠堂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小姐,小姐?”
外面又在敲门。
骆雪然定了定神,这房间她一个人真的片刻都不敢呆。
现在已经天亮了,她必须去找吴秋秋。
她冲过去把门打开。
外头是个穿绿衣服的小丫头。
“小姐我来给您洗漱,昨儿个雨大,您有休息好吗?”
这里是骆家。
“吴秋秋呢?”骆雪然抓着小丫头的领子就询问。
“吴秋秋是谁?”小丫头吃了一惊,却还是疑惑地开口。
看来骆家没有吴秋秋。
骆雪然只好放开小丫头。
完了,这次莫不是把她和吴秋秋分开了?
“哎呀,小姐,你怎么一身的泥啊?您昨晚出门了吗?”
忽然,小丫头惊呼一声,指着骆雪然的衣服。
骆雪然低头一看,自己果然满身黄泥,衣服也皱皱巴巴的,就像被雨水打湿之后,穿在身上硬生生被捂干了的那样。
脸瞬间就毫无血色。
她的身上怎么会这样?
她昨晚明明没有出门。
“您快坐下,我给您沐浴更衣,一会老爷看您这样,指不定还要如何责骂您。”
小丫头也没有多想,赶紧推着骆雪然坐下。
“您怎么大半夜跑出去啊?那么大的风雨,外头很危险,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怎么和姥爷夫人交代啊?”
小丫头的话也蕴含着后怕。
昨儿她也睡得沉,居然不知道小姐偷跑出去了。
“我没有出门。”
骆雪然白着脸,喃喃自语。
她记得很清楚,自个儿累极了,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怎么可能出门?
“没事儿小姐,我不会告诉老爷和夫人的。”
丫鬟却说道。
表情和语气都不相信骆雪然说的。
浑身成了这个样子,说没出去谁信?
骆雪然只觉得百口莫辩。
她确实没有出去啊。
但是身上的泥泞,她也确实解释不清。
回想起深夜的泥脚印,内心深处,升腾起那种无法解释的恐惧。
许是真的有什么东西缠上她了。
但是,吴秋秋不在,就算知道自己被缠住了,她也无能为力。
只是这种恐惧,根深蒂固地植入了自己灵魂深处。
她的一举一动,都好像被一双眼睛盯着。
又或者,对方此刻就在她的身边。
这身泥,到底怎么回事?
“这外头啊,真的不太平,奴婢劝小姐这几日都不要外出了,您不知道......”
小丫头看了看四周,凑近骆雪然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昨晚出大事了。”
“大事?”
骆雪然瞳孔闪了闪,将方才的恐慌暂时压下。
“嗯!”
“咱们家主不是出资建桥么?那桥建了一半了,昨夜狂风暴雨,桥突然塌了,将十几个长工,全部埋在里面了,只怕无一活口了。”
小丫头说着,咽了咽口水。
“那,没有打捞起来吗?”
骆雪然赶紧问道
十几条人命,也不知道骆家是何态度。
“昨晚雨太大了,家主认为冒雨打捞更危险,会死更多人,便没有管,准备今天雨停了再打捞尸体。”
丫鬟说道。
“什么?”骆雪然蹭一下站了起来:“也就是说,整整一夜,我们家都没有管那些工人的死活吗?”
“管不了,雨太大了,桥又塌了,家主说那些人反正都没救了,早一天晚一天捞起来都是一个结果,没必要陷进去更多的人。”
小丫鬟摇了摇头。
从她的神色中,骆雪然看出,分明是支持骆家的做法的。
但身为现代人的骆雪然一时有点无法接受。
那可是十几条人命。
兴许,桥塌的时候,及时营救的话,他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但是骆家放弃了。
让他们自生自灭。
如此大的暴风雨,在河中泡了一夜,才是真正的鬼神难救。
“那些长工的家属,今天都来要说法了。”
小丫鬟又说道。
“我要去看看。”
骆雪然让小丫鬟赶紧给她换好衣服。
昨晚的脚印也暂时不去想了。
眼下重要的是,昨晚溺亡的那十几条人命。
恐怕和之后打造活人桩有关。
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骆家的态度至关重要。
等骆雪然来到前厅之时,就看到骆家人正在焦头烂额。
门外吵嚷得很。
有哭声,有咒骂。
“雪然你怎么过来了?快回房间,今天家里出了点事儿,你不用管。”
一个女人走过来,将骆雪然推回去。
“爹呢?”
骆雪然问道。
“你爹在门外,和那些刁民谈判,吵吵嚷嚷真是烦死了,本就是赚的卖命钱,人死了也不是我们骆家愿意看到的,要怪怎么不怪老天?”
那女人揉了揉额头,目光愠怒地看向大门的方向。
高高在上的语气,从根本上就没有把那些人命放在眼里。
只觉得这种事跟骆家有什么关系?
“饿了吧,先去吃饭,别被影响了胃口。今日的早点可是娘特意吩咐按你的口味做的,这一顿,就够外头那些刁民吃一年的,你可要多吃点,瞧你瘦的。”
这番话一出,骆雪然只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烫人。
外面绝望的哭声四起。
里面却觉得影响了吃饭的胃口。
骆雪然深深地看了这女人一眼。
“娘是这样觉得的吗?”
说完,就朝着大门口走去。
为何每一代的骆家人都是如此?
就像中了什么诅咒似的。
总是在作茧自缚。
还是说,这本就是徐老怪一手操控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