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沈志祥跪在多尔衮面前控诉:
“登州水师突然进攻,旅顺、金州、复州在半个月内尽数丢失,奴才拼死突围才得以回来报信!”
多尔衮疑惑:“你怎么不去盖州?”
沈志祥道:
“盖州的守军得到至少三次求援,竟然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三座城池落入敌军之手!奴才不敢去!”
随后,他又将具体的过程细细说了一遍。
多尔衮听到 “半月连失三城”,咬牙道:
“可恶!”
索尼站在多尔衮身旁,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沈志祥,眼中满是疑惑:
“登州水师应该无力闯过老虎山和黄金山,进击旅顺。就算是有这个能力,也不应该有能力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连克三城。
毕竟去年他们只敢骚扰,不敢长时间驻兵。”
沈志祥浑身一僵,膝行几步,凑近多尔衮的座椅:
“主子明鉴!索大人有所不知!明国这次带来的火器厉害得邪乎,城墙上……”
多尔衮抬手止住他,道:“如果放在以前,明国确实拿不下旅顺。
可是现在么……崇祯不是曾经的崇祯了!明军也不是以前明军!”
索尼看着多尔衮,凝眉道:
“摄政王不是调过去兵马了么?辽南的驻军加起来,少说也有两万余人,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多尔衮一叹,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怒火:
“有些人不知轻重,看着复州二地失陷而按兵不动,兵马再多又有何用。”
他猛地一拍案几,大声喝道:
“传令,图尔格畏战惧敌,坐视金州、复州失陷而按兵不动,全族充入奴籍,发配宁古塔,为披甲人之奴!
哈奇隔防守不力,全族充入奴籍,发配宁古塔,为披甲人之奴!”
这里说一下。
所谓宁古塔,本意是“六”,而发配宁古塔,可以理解为【单走一个6】。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皆惊。
沈志祥更是心头一跳,他没想到多尔衮竟会如此果断,连片刻的查证都没有。
对于处置正白旗的人,隶属于正黄旗的索尼根本没参与的意愿,待多尔衮说完,他才开口道:
“如今大清兵力折损大半,明军又变得强悍,本以为崇祯专注于内部剿匪,三五年内无力进犯辽东。
可以让我们休养生息几年,更让我们有时间在锦州一线多做防御,挡住崇祯将来的北伐。
不想崇祯竟然先从海上进攻,开辟了第二战场。
我们便必须分兵,兵力愈加不足了。”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
“如今辽南陷落,仅凭现有的兵力,应该无法夺回来了。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增兵盖州,死死挡住明军继续北上的脚步,不能让他们再逼近盛京一步。”
多尔衮闭目良久:
“就怕崇祯在进攻辽南的时候,山海关和宁远那边会出兵北上,进攻锦州。”
索尼点头:
“确实,我们暂时没有两线作战的本钱。好在南朝还有流贼作乱。
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盘据数省,不是一两年能够镇压的,崇祯分身乏术,或许还能给我们喘息之机。”
多尔衮却微微摇头,抬手从袖中取出一道折叠整齐的密信,递了过去:
“这是经过朝鲜送来的,你看看吧。”
索尼疑惑地接过,细细看了,上面的内容让他瞳孔骤缩,握着信纸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他惊道:
“这……怎么可能……崇祯只用半年时间,就灭了献军和闯军?还是彻底荡平?连余党都没留下?”
多尔衮一叹:
“崇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他急躁,认为他刚愎自用,只会不断地催促领兵大将进兵,这也是我们几次大胜的原因之一。
现在看来,谁都没有看透,其实并不是崇祯急躁,而是他有这种急兵进攻的魄力和能力,明廷的那些文武却没有他这种可怕的能力。
在崇祯审时度势认为可以急兵出击的时候,无论洪承畴还是孙传庭,都不具备崇祯的战略眼光、指挥与决断力,才导致一次次惨败。”
多尔衮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向南方:
“曾经,崇祯用自己的能力揣度统帅的能力,然后指挥统帅进攻,自然是个大败的结局。
现在,明廷已经没有合格的帅才,逼得崇祯亲自出马,由他自己调兵遣将,是他自己冲锋陷阵,自然就可以真正做到急兵冒进却无往不利了。”
索尼惊道:
“如此说,他会在进攻盖州的同时,派人马进攻锦州?甚至进军辽东腹地?”
多尔衮缓缓点头,眼神凝重如铁:
“不止,土默特蒙古那边早已经归附明廷,大概率会配合着东征科尔沁、察哈尔等地区。
现在我们与蒙古诸部的关系很微妙,也没有能力支援他们,若是此时被他们趁机倒戈,局势将更加棘手。”
索尼倒吸一口凉气:
“三面开战,我们的兵力……不足啊。
应该怎么分配?
锦州、盖州、蒙古边境,处处都需要重兵把守,可我们现在能调动的精锐,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多尔衮转过身,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索尼焦虑的脸上,语气异常沉稳:
“不能分配。
土默特等部蒙古骑兵虽悍勇,却各自为战,不足为惧;山海关一线的关宁军早就被打残了也不可怕;
辽南的明军刚刚拿下数城,需要时间巩固,同样不可怕。”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可怕的是,我们目前不知道崇祯在哪一路领兵作战。
要知道,崇祯在哪里,哪里才可怕!
若是他亲赴辽南,盖州怕是撑不了几日;若是他坐镇山海关,锦州防线危在旦夕;若是他联合土默特蒙古……哎……”
索尼沉默良久,才艰难地开口:
“那…… 我们该如何应对?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摄政王认为,崇祯会去哪一路领兵?”
多尔衮想了想,应道:
“辽南!”
索尼迟疑着,眉头拧成个疙瘩:“辽南要渡海,渡海最是凶险,风浪、礁石、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水师拦截,崇祯会拿自己的命赌?”
多尔衮苦笑:
“自从崇祯亲征,哪次不是拿自己的命赌?
冲杀李自成大营,在宣大冲击咱们正红旗和镶蓝旗,在雁门关冲击咱们主力,在关中……”
多尔衮停了话头,又叹了口气:
“从这次辽南之战的情况来看,不是登州水师能办到的,除了崇祯亲自领兵,没有哪个明廷统帅能做到这一步。”
索尼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如此说,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多尔衮道:
“两黄旗留守盛京保卫皇上。
两白旗、两蓝旗、两红旗中,大于12岁的男丁,全部赶往盖州。与崇祯决战。”
索尼惊道:
“还有吗?”
多尔衮眼神黯淡:
“若是本王败了,你们两黄旗可以护着皇上北去,避一避,以待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