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吴氏接到念慈庵无悔师姐的来信,说无悔师姐身子抱恙,想见周吴氏一面。
思量再三,周吴氏决定前往念慈庵见无悔师姐一面。于是,周吴氏到的泰元馆,向周老爷请示。
“老爷,无悔师姐来信,她身体抱恙,想我去看看她。”周吴氏坐在周老爷的书桌前,柔声道。
“念慈庵离山庄百余里地,虽也不远。但就算走周家商道,马车亦也颠簸,你可吃的消?”周老爷虽埋头在账本里,但仍关心周吴氏能否经得起车马劳顿。
“老爷,原本我也犹豫去不去念慈庵。然想想,我小时候体弱多病,父亲便将我的名字寄养在念慈庵,以求平安。虽我妹妹淑兰在念慈庵修行,我只在家中诵读经书。然,父亲也曾领我去过几次念慈庵,我与无悔师姐很是投缘。今无悔师姐病了,想见我一面,我若不去,着实说不过去。因此,我还是想去看看无悔师姐。”周吴氏道。
“嗯,夫人决定便是,令下人将马车内的坐垫垫厚一些。这样,即使山路颠簸,也会好些。”周老爷体贴入微。
“是,多谢老爷。”周吴氏心里暖意生起,温情地看向忙于账目的周老爷。
自大少爷周萧景回了周家山庄,周老爷一大半的注意力都用在了儿子周萧景身上,以至于对周吴氏又回复到初始的疏离与客气中。这让周吴氏很是不甘心,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入周老爷的逍魂帐,看来,又要遥遥无期了。
“多带两个小厮,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周老爷目不斜视地翻着账本,嘱咐道。
见周老爷从始至终没看自己一眼,周吴氏心下不悦,起身来,象征性地屈了屈膝,向周老爷告退:“老爷,淑慧告退。”
“去吧。”周老爷随口应声,周吴氏受不了周老爷这般的冷漠,拂袖而去。
第二日,周吴氏带上给无悔师姐的礼品,贴身丫鬟知春随行,上了周家山庄的马车,往四十里外的念慈庵去。
马车碾过青石路,吱呀声惊飞了枝头雀鸟。知春将周吴氏的裙襟往周吴氏膝头塞了塞,掀起车帘:“大奶奶,山风凉得很,您再披件斗篷吧?”
周吴氏望着窗外倒退的枯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锦帕上的并蒂莲刺绣,那是成亲时姐姐淑慧亲手绣的,如今丝线都磨得发白了:“不必了。”
马车行了一半,在经过一处山道时,车轮突然剧烈颠簸,知春险些撞在车壁上。
“怎么回事?”周吴氏掀开帘子,却见前方山道被滚落的巨石拦住,几个小厮正围着石头打转。周吴氏下车欲上前查看,忽有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两匹黑马疾驰而至,马上的黑衣人蒙着面,腰间弯刀在日照下泛着冷光。
“大奶奶!”知春惊叫着挡在周吴氏身前。为首的黑衣人勒住缰绳,刀锋指着知春喝道:“周家的人?倒是省了老子跑腿。”话音未落,山道另一头传来破空声,三支羽箭擦着周吴氏耳畔钉入树桩。
“谁?”黑衣人猛地转身,却见山道尽头一骑白马,马背上的白衣男子腰间玉佩在风中轻晃。周吴氏极目远眺,看清白衣男子正是周家山庄的大少爷周萧景。
周萧景手持长弓驱马近前,目光冷冽地扫过黑衣人:“光天化日,竟敢劫道?”
打斗声瞬间爆发。周萧景身姿矫健如鹰,长弓化作近身兵器,弓弦缠住黑衣人手腕时,周吴氏听见了骨骼错位的脆响。知春微颤着抓住周吴氏的衣袖:“大少爷武功了的。”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地时,周萧景收了弓箭,缓步来到马车前。身上的白袍虽染了血迹,却依旧温润如玉:“您受惊了。”
周吴氏望着周萧景眼底未褪的杀意,感激道:“多谢大少爷出手相救。大少爷怎出现在此?”
“我本是回漳县,父亲令我护送您一程。原也顺路,您请上车。”周萧景面无表情,请周吴氏上马车,继续前行。
周吴氏坐回马车内,心绪难平。昨日还以为周老爷冷漠自己,是无意于自己了,今日又令周萧景护送,这足以表明,周老爷心里在乎自己。周吴氏微垂眼眸,双颊泛红,嘴角忍不住上扬。
马车重新启程,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与周吴氏心跳声交织。周吴氏偷偷打量车帘外马背上周萧景挺直的背影,阳光穿透周萧景沾血的白衣,在衣摆处晕开暗红的光影,竟无端生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感来。
“大少爷,那两个黑衣人……”周吴氏轻咳一声,试图打破凝滞的空气:“怎会在周家商道上打劫?”
周萧景握缰绳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许是巧合。”周萧景答得简短,却在话音落下时,不着痕迹地瞥向山道旁的密林。那里枯枝折断的痕迹蜿蜒向远处,仿佛有人匆忙遁走时留下的线索。
知春突然捂住嘴低呼:“大奶奶快看……”
车窗外,原本光秃的枝桠间竟垂下几串白凌,在风中猎猎作响。周吴氏掀开帘子,只见山道两侧每隔数丈便系着白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周”字,像是孩童初学写字的笔迹。
“这是……”周吴氏话音未落,周萧景猛地勒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前蹄几乎要撞上横在路中央的巨型木牌。木牌上用朱砂写着斗大的“死”字,血腥味混着山道的尘喧气息扑面而来。
“后退!”周萧景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寒光一闪便将木牌劈成两半。碎裂的木屑中,十数只灰影突然从树梢窜出,竟是一群成年野狼。野狼的獠牙泛着诡异的青紫色,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盯着马车上的人。
周吴氏本能地护住胸前,紧捏着手中的并蒂莲锦帕。
狼群扑来的瞬间,周萧景突然翻身跃入马车,长弓化作盾牌将周吴氏死死护在马车内。狼牙擦着周萧景的鬓角掠过,在车壁上留下五道狰狞的抓痕。
“大奶奶,捂住口鼻。”周萧景突然低喝。周吴氏这才发现,狼群脖颈处都缠着浸了迷药的布条。周吴氏忙用锦帕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大少爷!”周吴氏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塞到周萧景的手里,急切地道:“这是绝命散,可用来毒杀恶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