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啧啧啧”
松江总兵府，会客厅主位上的马逢知，兴奋激动难耐，老黑脸满意至极。
布满老茧的大粗手，轻抚锦衣卫的银质腰牌，目露精光，眼眸贼亮，喃喃自语：
“好东西啊”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
“这腰牌，这做工，够精致，高端大气上档次”
“龙儿，过来，把这个好宝贝，亲手交还给唐千户”
、、、
盯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把这个腰牌交给身后的马龙，示意他还回去。
说实在的，厮杀了半辈子，砍了无数的人头，确实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锦衣卫腰牌。
不过，倒是听说过不少，毕竟威名赫赫，血腥残暴的很。
指挥使，佥事，同知，这些顶级的锦衣卫首脑，都是象牙腰牌。
中层的锦衣卫，那就差一点，是银质腰牌。
其他的基层将校，小旗、总旗、试百户、百户用，就是铜制腰牌了。
感慨了一会儿，老武夫马逢知，也冷静下来了。
对着右侧主位方向，躬身抱拳行礼，真心实意，铭心感谢：
“钱阁老”
“劳烦您老人家，亲自跑一趟”
“辛苦，多谢了”
“庄先生，河东君，多谢多谢”
、、、
是啊，这一次，老贼头是真诚的感谢，这帮江南抗清义士。
这要是，没有这帮人的居中引路，马逢知肯定不会相信，更不会放人进来。
这他妈的，这要是鞑子伪装的，那就好玩了，马氏一族，肯定族灭死翘翘。
“哎”
尽收眼底的水太凉，看到如此激动，郑重庄重的马贼头，内心也不由自主的，一声叹息啊。
“马将军”
“大家都是自己人”
“分内事而已，无需太客气了”
、、、
说罢，老迈的钱谦益，也只能有气无力的拱手还礼，眼中尽是萧瑟之色。
心中却是大骂不已，武夫杀胚，就是这种狗德行。
以前联手延平王的时候，也没见这个马逢知，如此激动难耐，吃了蜂蜜屎似的。
当真是乱世，刀把子最实在，在西南皇帝的武力值面前，什么牛鬼蛇神，都得跪啊。
他娘的，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生不逢时啊。
这他妈的，西南的朱雍槺皇帝，要是早生20年，世道也不会如此纷乱。
他这个江南士林首领，文坛宗师，也不至于，下了海，失了足，降虏污点满身。
当然了，还有一个事，也迫使这个水太凉，不顾年老体弱，要亲自跑一趟松江府。
工部尚书卢若腾的书信里，还提到了一件事，关系到钱氏一脉，生死存亡的大事件。
那帮江浙义军，想让钱谦益，准备一下，把钱氏的嫡女，送入朱皇帝的后宫，作为备选之一。
同时，也要求钱氏一族，要在常熟老家，囤积钱粮，以备他日军队征用。
话里话外的意思，老狐狸钱谦益，一看就懂了。
这他妈的，大西南的朝廷，是打算动手了啊。
发动江南世家，囤积钱粮，又派出锦衣卫，四处策反鞑子汉将，多管齐下啊。
他娘的，现在的大明朱皇帝，当真是霸气，野心勃勃，想一战吞了大江南。
这也是，行将就木的水太凉，为何如此拼命，四处亲自奔走的原因之一。
“咳咳”
这一边，彻底冷静下来的马贼头，稳定心神，轻咳两声。
脸色一肃，一本正经的拱了拱手，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唐千户”
“您大老远的跑来”
“可有什么要紧事？本将能否效劳一二”
“你大可宽心，放心”
“松江府的一亩三分地，老夫还是能做主的”
、、、
是啊，以前是没机会，找不到路子，报国无门啊。
现在好了，锦衣卫都上门了，那就赶紧贴上去，抱住大明的大粗腿吧，机不可失。
同时，心中也是腹诽不已。
这个唐千户，也太他妈的能端着了，自我介绍结束，就一屁股坐着，不动如山。
看来啊，他们是认定了，吃定了自己啊，太窝火难受了。
不过，说实在的，确实是厉害，年纪轻轻的，坐上了千户，性子沉稳，有胆气杀气。
他自己的嫡长子马龙，外甥黄安，跟唐千户比起来，那就是渣渣废物。
“呵呵”
坐在最后一个位置的唐平，继续淡如水，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呵呵一笑，端起桌子上的茶水，稳稳的喝了一口，滋滋品起来。
半晌后，喝的差不多了，才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西北方向，陷入了沉思算计中。
又过了一会，吊他们的胃口，也都差不多了，才盯着老贼头马逢知，开口说道：
“马将军”
“不急，等一下”
“钱阁老，庄先生”
“诸位，也等一等吧”
说到这里，继续淡定的唐平，又特意顿了一下。
脸上露出故作神秘的模样，话锋一转，又对着马逢知的问道：
“马将军”
“这个总兵府，可有阁楼？或是高一点的地方”
“本千户准备了一场篝火宴会，就在城外西边”
“在下想请诸位，上楼看一看，真正的大烟花，绚丽无比”
、、、
说完后，也就不再理会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老杀胚马逢知，还有几个一脸懵逼的江南人，自顾自的喝起来茶水。
没错，马逢知的窘迫困境，锦衣卫都查到了，松江府的当铺，收了一大堆财物呢。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马逢知为了活命，开始变卖家产了。
因此，唐平很有自信心，能劝降这个二五仔。
但是，马逢知太不靠谱了啊，反复无常，寡廉鲜耻，是骑墙派高手啊。
崇祯朝的时候，就投过闯贼李自成，后来活不下去了，就降明投了左良玉。
不久之后，这个二五仔，又投了江北四镇之一的黄闯子。
满清南下江南，所向披靡，横扫江北四镇，他又放下身段，做了鞑子的走狗奴才。
去年，说好的，郑氏北伐，他就在苏松起兵响应。
可惜，大战打了几个月，这个二五仔，硬是按兵不动，坐看郑氏和鞑子对砍，想坐收渔利。
所以说，这种人的话，根本不可信。
得让他见识一下，大明王朝，真正的赫赫兵威，彻底抛弃幻想。
这不，准备了一个月的时间。
狠厉的唐千户，打算搞一场烟火会，请他们这帮人，上楼观赏，见识一下，真正的烟花礼炮。
。。。。
同一时间，松江府城，西边十里外的水次西仓。
“嘘嘘嘘”
“呃、、”
城西城门楼，几十步外的一个城墙垛口上。
醉意朦胧的李二狗，摇摇晃晃，月光下的鬼影子，拉的老长了。
这个中老年绿营老兵痞，正在解开裤裆，抓着他的作案工具，对着夯土城墙要害，嘘嘘嘘，水淹七军呢。
撒泡尿功夫，夯土完好无损，他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心满意足的老兵痞，打了一个寒颤，嘴角发出呃了一声，脸上露出满意至极的爽快。
放眼望去，外面黑漆漆的护城河，咧着大嘴巴子，嘀嘀咕咕：
“他娘的”
“天杀的死张三”
“说好的请客，买的什么散酒马尿”
“泔水倒是喝饱了，满嘴的馊味，恶心死老子了”
“一群狗娘养的狗玩意，也不去巡城，就知道吃喝玩窑姐儿”
“啊，呸，狗仗人势的狗东西、、”
、、、
嘀咕到最后，这个老兵痞，实在是气不过。
深吸一口老仙气，满口发黄粘稠的浓痰，飞向城墙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年月的酒水，高浓度白酒，就是神仙水，根本不存在。
普通的老百姓，能喝上的酒水，肯定都是散装，勾兑的井水，不要太多了，又馊又酸。
如今，湖广连年大战，大江南的绿营丁壮，都抽走了不少。
留下来的一大半，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残，或是有后台的关系，不用去前线填壕沟。
这个李二狗，年近四旬，经历过崇祯爷，到现在的康麻子。
在兵营里，厮混了半辈子，吃喝玩窑姐，两脚虚浮，哪里拎的动刀把子，早就荒废了。
“呃、、”
半晌后，老兵痞又打了一个饱嗝。
收拾好了作案工具，系好裤腰带，准备回城门楼，继续喝酒继续嗨。
刚一回头，冷不丁的，发现旁边一个真正的鬼影子。
吓的浑身一个激灵，头皮发麻，醉酒瞬间醒了不少，破口急呼道：
“什么鬼”
“咻咻咻、、”
“噗嗤、啊、哈、”
、、、
话还没有说完，李二狗的颈脖子和头颅，就被箭矢射穿了，两箭封喉。
牛眼子暴睁，瞳孔发散，嘭的一声，直挺挺的倒在城墙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紧接着，五个黑影子，猫着腰，摸着城垛口，悄咪咪的走过来。
为首精壮的土人罕甲，一边走着，一边给三发手弩，上备用箭矢，嘴上还嘀嘀咕咕：
“日尼玛的”
“射死你个王八羔子的”
“格老子的，让你随地大小便”
骂完以后，右手端起手弩瞄着前方，左手摆了摆，还不忘吩咐手下道：
“大毛”
“二狗子”
“把这个死鬼处理一下，藏起来”
、、、
二狗子，大毛，狗剩，富贵，这都是普通老百姓，目不识丁，最喜欢的名字。
刚才，他们这个小旗，已经利用飞虎爪，爬上了城垛口，带好装备，就往城门楼上摸过去。
同时，城门楼的另一个方向，罕乙应该也上来了，前后夹击，突袭这个城门楼。
经过半个多月的侦查，唐平的锦衣卫，基本上摸清楚了这个水次西仓。
平日里，每个城门楼，也就是二三十个绿营兵丁，老弱居多。
城里的官署，估计还有几十人，应该是应急增援的。
总兵力的话，应该不会超过150人，都是负责看守，管理漕粮的运作，战斗力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