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又开始转圈,这次他故意让轮子避开那堆玉米芯,声音轻了些,只有木轴转动的“咿呀”声,像谁在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窗台上的仙人掌开了朵嫩黄的花,花瓣上沾着点灰尘。
泥鳅转过去时,会用手背轻轻蹭一下花瓣,动作慢得像怕碰碎了似的。
阳光从他耳后移到下巴上,把他花白的胡茬照得根根分明。
远处传来几声鸡叫,他忽然停了轮椅,侧耳听着,直到那声音消失在风里,才又慢慢转动轮椅,继续在房间里画着那个没头没尾的半圆。
“泥鳅爷爷,您老人家吉祥。”宋宇芝打趣道。
王皓阳环顾四周:“你怎么这么复古呀,你的爱好什么时候从杀人放火变成尿尿和泥了?”
泥鳅没有理会大家,自顾自的在房间里溜达。
王皓阳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老天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小泥鳅他四十,二岁了状告当朝......”
“小小年纪,还唱上京剧了。”泥鳅没好气的说。
王皓阳凑上去:“哎哟,这不是会说话吗,刚才装什么高冷,都多少年了,谁不知道几斤几两呀。”
泥鳅转过身:“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来了?”郭靖恺说,他走上前,“你要不要看看你把我们折磨的有多惨,我们一共七台legends,被你霍霍的就剩三台了。”
泥鳅叹了一口气:“你们就是轴,你们怎么就确定,我真的是坏人呢?你仔细想想这次行动,我帮你们把对身体有害的legends剔除了,还给你们送了五员大将和二十五万精兵,我怎么不算在帮你们呢?”
“那我们还真得好好谢谢你了。”黄予星说道,“你这么神通广大,有没有算到,我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泥鳅抬起头,随后说道:“这句话我反问你们,你们这么神通广大,有没有猜到,我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那猜不到,你思想观念太老旧了,咱们中间有代沟的。”王皓阳说。
李嘉乐跟在郭靖恺的身边,看着泥鳅:“你现在还能做什么?你只有自己一个人了,除非你愿意暴露更多的后背资源,不然,你今天脱身都是个问题吧。”
“你就这么肯定?”泥鳅发问。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嘉突然一个激灵,然后转过半个头,紧接着对大家说道:“有人上来了。”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泥鳅正用袖口擦着窗台上的仙人掌。
逆光里先挤进来两个影子,像被门框裁成了窄条,随着脚步往前晃悠,直到“咚”地撞上轮椅的后轮。
秋巍光在前头踉跄了一下,麻绳在他手腕上勒出红痕,反手绑着的胳膊肘往外凸着,像两块没削圆的木头。
他膝盖磕在红地砖上的声音闷得发沉,带起的灰尘在阳光里打了个旋。
勾严晓跟在后头,裤脚沾着泥,膝盖一弯就重重砸下去,震得墙角的玉米芯“簌簌”落了些碎渣,他“嘶”地吸了口凉气,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膝盖准是磕在泥鳅早上压碎的玉米粒上了。
两人的麻绳是同一种粗麻,在背后打了个死结,绳头垂在裤腰上,随着呼吸轻轻晃。
秋巍光的手指蜷着,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大概是路上摔过。
他往前挪了半寸,下巴快抵到胸口,声音压得很低,像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泥鳅老师,我们错了。”
勾严晓的喉结动了动,没出声,倒是肩膀先抖了抖。
他的衬衫袖口被麻绳磨破了,露出的手腕上有圈淡青的勒痕。
秋巍光又往前蹭了蹭,膝盖在地上磨出“沙沙”声,背后的麻绳绷紧了,把他的肩胛骨勒得像要从布衫里顶出来。
他的声音劈了下,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您打,您骂,咋罚都行。”
泥鳅的轮椅转了半圈,橡胶轮碾过光斑,发出轻微的“吱”声。
勾严晓忽然抬起头,额头上渗着细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滴在红地砖上洇出个小湿点。“老师,”
他的声音发飘,带着点哭腔,“您要是不解气,我们就跪着不起来。”
说罢又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地的声音脆生生的,惊得梁上的干辣椒串又晃了晃。
秋巍光跟着磕头,动作却慢些,大概是背后的绳子勒得紧,他弯腰时肩膀绷得像块硬纸板,后脑勺的头发被汗打湿,贴成一绺一绺的。
麻绳在他背后磨出细微的声响,和勾严晓膝盖挪动的“窸窣”声混在一起,像墙角的老鼠在刨土。
勾严晓的裤膝盖处磨出了毛边,沾着草屑,他跪着调整姿势时,背后的绳结蹭到地面,带起一小撮灰尘。
秋巍光的手忽然动了动,想往起撑,又猛地按住膝盖,指节泛白,大概是想跪得更端正些。
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歪歪扭扭地靠在一起,像被水泡过的纸人。
“如果你觉得我还是背叛,那你就杀了我。”秋巍光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些,他往旁边侧了侧,露出身后桌子上的手枪。
勾严晓的嘴唇抿得发白,忽然又磕了个头,这次动作太急,麻绳勒得他脖子往后梗了梗,喉结剧烈地动了动,像是有话堵在嗓子眼里。
秋巍光也跟着磕下去,两人的额头几乎同时碰到地面,红地砖上的那点玉米碎渣被碾得更细了,混着他们额角渗出的汗珠,在地上洇出淡淡的印子。
“您二位是不是拿错剧本了。”王皓阳凑上来,“现在这个局面,难道不明显吗,我们才是胜利方,泥鳅这个样子,历史上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做无条件投降呀。”
秋巍光和勾严晓没有说话,而是留在原地。
泥鳅笑了笑,紧接着看向郭靖恺:“你应该清楚,之前那些什么涛涛,毅毅,虎子,照爷之类的人都是怎么死的,你也应该知道,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提起这些人,郭靖恺瞬间后背发凉,涛涛和毅毅出事的现场仿佛历历在目,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