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华抹去眼角的湿意,转身大步走向要塞深处:“开仓!生火!煮饭!我们吃过饭,就回家!”
众人如梦初醒,拖着虚弱的身体,踉跄着跟上。
那座厚重的石砌粮仓,铁门紧锁,门上还刻着罗刹军徽。
李少华抬脚一踹。
轰!
巨响震天,铁锁崩裂。
门扇向内轰然倒下,扬起漫天尘土。
仓内堆满面粉、干肉、燕麦、黑面包,还有几桶未启封的蜂蜜和干果。
“都搬去伙房,做一顿热乎饭!”李少华下令。
众人眼睛发绿,一拥而上。
伙房就在粮仓隔壁,灶台是用青石砌的,里面还残留着罗刹兵没烧尽的柴火。
狗蛋第一个钻进去,捡了根干柴塞进灶膛。
噼啪一声,火苗窜了起来,映得他小脸通红。
老周头蹲在灶台边,添柴的手虽还在抖,却动作麻利。
很快灶膛里的火就烧得旺了,暖光映得整个伙房都亮堂起来。
有人用雪水淘洗小麦,白花花的麦粒在木盆里翻滚。
雪水融化后带着凉意,却没人觉得冷。
有人把腊肉切成薄片,刀刃划过肉皮时,油脂滋滋渗出来。
还有人找来大铁锅,架在灶上,倒入淘好的小麦,再添上雪水,盖上木盖。
伙房的灶台不够用,要塞空地上架起十几口大铁锅,积雪在灶火下融化成水。
边民们聚在火堆旁,有的聊家里的事,有的被抓来的遭遇。
虽还有些哽咽,却没了之前的绝望。
米香、麦香、肉香,随着蒸汽在寒风中弥漫开来,像一场久违的梦,终于成真。
火堆旁,人们围坐成圈,捧着碗,啃着肉,吃着粥。
有人边吃边哭,有人吃完后跪地叩首。
……
远处的地平线,原本只有雪幕与枯林,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
嗡……嗡……嗡……如天雷滚过大地,踏碎了雪原的寂静。
火堆旁的人们停下动作,碗停在唇边,眼神惊疑地望向北方。
轰隆隆隆!
地平线上,雪雾翻涌,黑压压的铁流如潮水般涌来。
一面面双头鹰旗帜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铁甲森森,寒光闪烁。
骑兵在前,步卒在后,战鼓如雷,号角长鸣。
罗刹边军如黑云压城,将圣阿列克谢要塞团团围住。
雪地上,马蹄踏碎冰层,铁靴踩裂冻土。
盾牌手前推,铁盾连成一道移动的墙,封锁所有出口。
中央,一匹漆黑如墨的战马缓缓踏出。
马背上,是一名身披赤色披风的罗刹将领。
他头戴铁盔,面覆狰狞面具,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冷得像西伯利亚的永冻层。
伊万·格里戈里耶夫少将,是一位以冷酷着称的罗刹国边军统帅。
他率领的是整整一个满编师团,1万名精锐士兵。
目光扫过要塞内的袅袅炊烟,围坐火堆的东华边民,他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残忍的笑:“pa6ы пocmeлn yhnчтoжnть monx элnтhыx вonhoв n 3axвaтnть moю kpeпocть! ”(一群奴隶,竟敢屠我精锐,占我要塞。)
他缓缓举起长剑,阴冷下令:“Вonckam пpnka3! Лyчhnkn, пpnгoтoвnтьcr!”(全军听令!弓箭手,准备!)
传令兵立刻吹响铜号,凄厉的号声划破寂静。
刹那间,要塞四周的雪坡上,上万名弓箭手齐刷刷起身,张弓搭箭。
冰冷的箭镞在灰暗天光下泛着幽蓝寒芒,全部指向要塞内刚刚获得片刻温饱的东华国边民。
他的命令如冰刃斩落,冷酷而决绝:“Цeль — вce жnвoe в kpeпocтn! oгohь!”(瞄准要塞内所有活物,放箭!)
嗡!!!
嗡!!!
嗡!!!
上万张强弓同时松弦,声音如雷暴炸裂。
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
唰!唰!唰!唰!
箭镞寒光闪烁,如万千毒蛇吐信,齐齐指向要塞中央那团温暖的火光与人影。
万箭齐发!
刹那间,天空被染成灰暗的牢笼。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黑云腾空而起,撕裂风雪,划出无数道凄厉的呼啸。
箭簇在低垂的天幕下泛着幽蓝寒光,像一张铺天盖地的死亡巨网。
从四面八方,向圣阿列克谢要塞中央的火堆、人群、粮仓、炊烟——笼罩而下!
老周头死死捂住狗蛋的眼睛,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泪水混着血水从眼角滑落。
王二柱跪在雪地里,双手死死抠进冰碴。
牙齿咬出血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个小女孩捧着冻硬的黑面包,眼睁睁看着箭矢破空而来,瞳孔放大,嘴唇颤抖着想喊娘,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有人瘫坐在地,双手抱头,身体筛糠般颤抖。
有人跪地求饶,喉咙被恐惧扼住,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他们刚从地狱爬出,刚尝到一口热饭,刚看见一丝归家的希望。死亡,却以更狰狞的姿态,再度降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少华轻轻挥手。
下一瞬,原本呼啸的箭雨没了声响。
那些泛着幽蓝寒光的箭簇,像被无形的旋涡吸住,在半空中顿了顿。
接着唰地一下全没了踪影,连半片箭羽都没落下。
仿佛那些箭矢从未存在过,仿佛那万箭齐发的恐怖景象,只是一场幻觉。
雪地空荡,再无箭影。
只有风雪依旧,和那口还在冒热气的粥锅,静静诉说着刚才的惊险。
边民们愣了足足两秒,老周头慢慢松开护着狗蛋的手,狗蛋也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母亲松开捂住女儿眼睛的手,小女孩指着天空小声问:“娘,箭呢?”
王二柱从老乡身上爬起来,摸了摸刚才箭要射中的地方,又看了看李少华,激动得浑身发抖:“神仙老爷,是神仙老爷又救了我们!”
要塞之外,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罗刹军阵中,上万弓箭手僵立原地,眼中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箭呢?
箭去哪儿了?
伊万·格里戈里耶夫少将猛地瞪大双眼,碧色的眸子骤然收缩。
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继而扭曲成暴怒的狰狞。
“Чтo 3a чepтoвщnha?!”(这是什么妖术?!)他怒吼,声音如野兽咆哮,震得铁盔嗡鸣。
他再次高举长剑,声如雷霆:“В aтaky! cpoвhrть kpeпocть c 3emлen! hnkoгo he ocтaвлrть”(全军冲锋!踏平要塞!不留活口!)
战鼓轰鸣,号角长鸣。
1万罗刹精锐刀剑出鞘,如狼群扑向羔羊。
他们用罗刹语狂叫着,眼中燃着野性的战意,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马刀在头顶旋转,寒光交错,仿佛一片移动的刀林。
战马嘶鸣,喷着白气,四蹄翻飞,踏得雪浪翻涌。
整座要塞,瞬间被死亡的铁蹄包围。
李少华缓缓抬头,望向汹涌而来的军阵。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