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局如此,谁也没办法。
付宁看罗旭兴致实在是不高,把话题往他小闺女身上带。
没错,罗二爷家的第三个孩子是个女孩儿,全家人都稀罕着呢。
连罗枫那个皮猴子,天天都小心翼翼的抱着,生怕手上劲儿大了,把妹妹捏疼了。
罗旭更是一改在两个儿子面前的严父形象,走到哪儿抱到哪儿。
这一点可是把吴清羡慕坏了,他也想要个漂亮小姑娘,可惜家里也是两个秃小子。
丽娜跟着晚晚去了美国一趟,觉得更符合约纳斯避难的需求,回来跟吴清商量了,给德国发了电报。
约纳斯的动作也快,当机立断就把米娅和两个小孩子送到了美国。
华北局势也是一天一天的紧张,上个月北平城里游行了好几次,都被军警压下去了。
学生被抓了不少,吴清是老师,心里更是难受。
丽娜觉得保险起见,她也想带着孩子去美国,现在她嫂子已经打了前站,那边还有晚晚,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吴清琢磨了几天同意了,他不走,但是过了年,丽娜就要带着笑宁和乐宁去美国了。
所以这个年是他们兄弟带着家眷聚得最齐的一回,但热闹之下难掩离别的愁绪。
“咱们照个相吧。”
付宁的提议受到了热烈的响应,连安从照相馆找了人过来,挤挤攘攘的一大群人在连安家的院子里站了好几排。
“砰”的一声,定格下的画面里,大人们都是沉稳的微笑,孩子们却是活泼多了。
吴笑宁腼腆的靠在母亲身边,吴乐宁和罗松跑到镜头前头招着手,罗枫把妹妹顶在肩膀上,站在最后一排。
肖远安和徐远平互相搭着肩膀,两个人把连方予抱在身前。
韩铄站在付宁的边儿上,和李遇晴一左一右都有些拘谨。
李玉宁虽然面对着镜头,但眼睛盯着别人家的妹妹,透着羡慕。
一张照片,留住了当下所有的幸福。
但生活总是往前走的。
过了年该出国的出国了,罗旭也在加紧联系内地的兵工厂,他虽说是想歇两年,但是下一步路该要找起来了。
付宁没干别的,一个劲儿的往拾福峪里囤东西,他手上的钱几乎全都换成了粮食和盐,藏在山洞里。
药也存了一些,但是药这个东西单价太贵,他没有存下多少。
开春的时候,赵家庄又过来两家人,是栓柱和锁柱两家子。
赵青山今年把地租又提高了不少,说是因为买付宁的地,家里的现钱都花完了,还让赵怀礼借了外债,得让大家赏他口饭吃。
他在那里挨着人家的哭穷,没一个信他的。
栓柱和锁柱更是让家里人悄悄收拾了行李,等清明节给赵三爷烧了三周年的纸,一家人悄悄儿的就走了。
锁柱家的儿子去年就过来了,在半山坡上画好了地基,家里人一到,七手八脚的先把房子盖起来。
他们家本来就在村里就是盖房的,几个孩子木工、瓦工都能干,就是脱坯、晾坯占得时间长,要不能干得更快。
三虎家没过来,但是凤英托他们家给占地方,盖两处单独的房子,说是儿子都大了,怎么也得成家,干脆现在就先盖出来。
付宁也拉着他们在半山腰的下边盖了两排房子。
老太监们带来的十几个孩子,加上付闯从东北带回来的六个,再加上来福他们,这一数也三十来人呢,不能老住集体宿舍啊。
再说了,谁知道将来这人会不会越来越多,准备几间客房也是必须的。
栓柱这两家子人,到了拾福峪的头一年,什么都没干,盖了好几个月的房子,等地都上冻了,也没盖完。
付宁的试验田今年完成了二十亩,他觉得够用了,再多了不好管理。
把沟儿里的人家都召集过来,得立新的章程了。
按照他的意思,从明年开始,春种秋收的时候,大家都来这儿一块儿干,每个人一天他给一斤粮食。
中间的田间管理,按二十人一组分,隔一天来一次,一天给半斤粮食。
这十五亩地的收成的一半儿,在秋后平分给所有人家,按人头分。
剩下的时间,各家各户愿意干点儿什么就干点儿什么,只要不占水道,可以在附近的山上开小片儿荒,种什么收什么都归自己。
这有点儿像“井田制”,公田、私田分开,既能保证付宁的二十亩地都种上,也能让大家有点儿活泛钱。
这个消息出来,整个儿山沟儿里种地的热情飞涨。
地啊!谁不想要自己的地啊?!
好在山沟够长,人家不太多,要不然准得抢地打起来。
等到付宁回北平的时候,拾福峪里还在热火朝天的垒堤堰、捡石头呢。
眼看就是36年底了,城里的人仿佛也习惯了城外有日本人的军队,每天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只要天没塌下来,就得给家里这几张嘴找辙。
付宁回来的这些日子都没回家,就扎在连安这儿,两个人在书房里嘀嘀咕咕的,看着他列出来的清单,琢磨再添置点儿什么。
就听见前院吵吵嚷嚷的,有人奔着他们这屋就来了。
“谁啊?嚷嚷什么呢?”连安掀开棉门帘,朝外头询问。
“连大爷,付先生是不是在您这儿?”
付宁听着像是有他的事儿,也跟着挑开帘子出去。
院子里站着个年轻人,后头跟着本来该在阜成门的苗诚和苗义。
“锦生?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两年不见,赵锦生变化不大,身上穿着干净的蓝布棉袄,头发剃得短短的。
“先生,我来跟您说一声儿,最近千万别回家,我爷爷又要找您去!”
赵青山?他都不在赵家庄了,这老头儿还找他干嘛?
赵锦生趴在付宁耳朵边儿上说了几句话。
付宁的脸色变了,“真的?”
“嗯。”锦生点了点头,“我觉得他那几句话里头有大事儿,您是不是亲自去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