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风,像是要把人骨头缝里的热气都抽走。
老秦默默地站在那座新坟前,雪花落在他粗糙的脸上,化成冰凉的水珠。
他弯下腰,拾起那枚埋在雪中的铜铃。
铃舌断裂处,带着一股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般。
回到作战室,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李景荣正皱着眉头研究地图。
老秦将铜铃放在桌上,一声不吭地退到一边,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这铃,有点意思。”李景荣拿起铜铃,仔细端详着。
这时,王瞎子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他的那个破旧的药箱。
他放下药箱,眯着眼睛打量着铜铃,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
“叮”的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叹息。
“旅长,这可不是普通的铃铛。”王瞎子从药箱里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刮着铃铛内壁。
银针触碰到铃铛内壁的一瞬间,针尖竟然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紫晕。
王瞎子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归巢铃’的母铃!铃舌熔断不是为了毁掉它,而是为了封印!一旦这枚母铃,再次遇到带有血亲气息的人,听到他们的低语,就会立刻激活潜藏在其中的后续指令!”
李景荣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凝视着铜铃,仿佛要看穿它背后隐藏的秘密。
良久,他抬起头,看向刘远,声音低沉而有力:“最近几天,教会邮路的信件,有没有出现异常延迟的情况?”
刘远立刻翻阅着手中的文件,快速调取着相关记录。
片刻后,他抬起头,语气有些疑惑:“李家洼站的小石头,昨天送信比往常慢了两个时辰,他说是因为药箱太重,毛驴不肯走……”
李景荣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仿佛已经洞察了敌人的阴谋。
“他们不是要传令,而是要运东西!他们想把‘灰线’的根,藏进我们最信任的通道里!”
第二天,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老秦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背着一只空药箱,踏上了前往李家洼的路。
他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与此同时,段鹏率领着战狼特战队的队员,伪装成拾柴的村民,沿着老秦的路线,悄悄地埋伏起来。
他们的任务是:监听,监视,绝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迹象。
老秦走到半路,在一块大石头旁停了下来。
他故意将药箱放在石头上,佯装解手,走到一旁的树林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鸟儿清脆的叫声。
突然,一个穿着教会杂役服饰的人,匆匆赶来。
他四下张望,确定周围无人后,迅速从袖子里取出一小包灰白色的粉末,塞进了药箱的夹层里。
段鹏握紧了拳头,就要冲出去将他抓住。
然而,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周卫国。
“让他走。”周卫国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我们要看看,这包东西,最终会送到谁的手里。”
傍晚时分,老秦回到了根据地,将药箱交给了李景荣。
王瞎子迫不及待地打开药箱,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包灰白色的粉末。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瓶醋液,滴了几滴在粉末上。
瞬间,粉末竟然泛出了一丝淡青色的荧光。
王瞎子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不是普通的骨灰,这是焚化过的实验记录纸灰!他们用特制油墨书写,遇酸显影!”
李景荣立刻下令,复原纸灰上的内容。
刘远找来碱水,小心翼翼地蒸熏着残灰。
很快,数十行细小的日文密码,竟然奇迹般地显现了出来。
经过紧急破译,这些日文密码,竟然是“mK7Ω第二代菌株培养日志”以及一份“华北潜伏特工名单”!
李景荣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想让我们以为,这是在销毁罪证,实际上,他们是在转移!他们想把死人的记忆,变成活人的刀!”
“老秦!”李景荣转过身,看向老秦,语气严肃地说道:“把药箱原样封存,记住,一定要原样!只是在夹层内,嵌入一枚微型铜片,铜片上,刻上‘归巢’二字。”
“是!”老秦敬了个军礼,转身去执行命令。
第二天,小石头再次背起药箱,沿着原路,送往教会。
而周卫国,则带着战狼特战队的队员,悄悄地潜伏在教会后巷的垃圾焚化点附近。
他们知道,“灰线”有一个惯例:接收到秘密物品后,为了防止泄露,一定会将外包装焚毁。
深夜,垃圾焚化点燃起熊熊的火焰。
一个戴着白色手套的人,鬼鬼祟祟地潜入焚化炉旁,将药箱的残壳,扔进了火堆里。
“动手!”周卫国一声令下,段鹏如同猎豹般扑了上去,瞬间将那人制服。
经过搜查,他们在那个人的身上,搜出了一枚火漆印章,印章上,赫然刻着“乌鸦展翅”四个字!
这正是“灰线”最高稽查令符!
那人被带回根据地,经过审讯,彻底崩溃了。
“我们……我们只是负责转运……真正的……‘执铃人’……在南京!”
李景荣捻着那份带着淡淡碱水味的供词,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纸灰的粗粝。
他没有立刻下令追查南京的“执铃人”,那只会打草惊蛇。
他更像一个耐心的猎人,懂得如何织一张更大的网。
“刘远,起草一份密报。”李景荣的声音低沉而果断,“内容如下:‘归巢铃’已毁,田中康二精神崩溃,近期将秘密转移。”
刘远笔走龙蛇,迅速记录。
李景荣补充道:“将这份情报,通过伪军俘虏口供的渠道,‘不小心’泄露出去。要让他们相信,我们已经乱了阵脚。”
当夜,煤油灯的光芒在作战室内摇曳,李景荣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深邃的北方星空。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周卫国无声地走到他身后,挺拔的身姿,如同山岳般可靠。
李景荣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道:“他们以为铃是命令,其实铃是坟碑。谁要是还想着让它响,那就是在给自己报丧。”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镜头缓缓移向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铁盒静静地躺在那里。
盒中,静静地躺着那包显影后的纸灰,灰上压着一枚完整的铜铃。
铜铃的铃舌未动,却仿佛已经响彻这漫漫长夜,预示着一场更为残酷的猎杀。
李景荣转过身,眼眸中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传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