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无形的刻刀,在李家洼的土地上雕琢出粗犷的线条。
雪花不知疲倦地飘落,将整个村庄染成一片银白,也掩盖了不久前发生在这里的血腥与谎言。
刘远伏在桌案前,煤油灯的光芒在他镜片上跳跃,映出他眼中的血丝和疲惫。
他面前堆积如山的,是归正教会近十年来往的信件记录,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收发时间、经手人、以及一些模糊的备注。
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文字,此刻却如同迷宫的线索,等待着他去抽丝剥茧,找到真相。
“旅长,所有的信件,都经过一个叫老周的人的手。” 刘远的声音有些沙哑,手指在一行记录上重重一点,“此人是个聋哑人,但所有的记录都显示,他从未出错。”
李景荣的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 “老周?”
陈九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站在阴影里,声音低沉得像是叹息:“这个人我知道,三十年的老邮差了。别看他是个聋哑人,可厉害着呢。”
陈九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能摸出信封的湿度、重量,甚至能分辨出火漆上的细微纹路。这老家伙,比机器还准。”
“哦?”李景荣的”
陈九苦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佩:“他就是个活的密码箱。当年我入党的时候,就是他送的信。那时候,组织里的人都叫他‘哑线’,是咱们地下交通线最重要的一环。” 说到这里,陈九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李景荣猛地抬起头,”
他果断下令:“段鹏!”
“到!”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段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你带几个人,伪装成修路的民工,沿着邮路提前布控。记住,不拦截,不惊动。重点监视老周,看看他最近有没有携带什么异常的信件。”
段鹏领命而去,身影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李景荣转过头,看向陈九:“老陈,还得你出马。”
“没问题。” 陈九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旅长,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去一趟归正教会,就说想修缮一下教堂里的圣经。” 李景荣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试探一下那个玛丽·安的政治倾向。”
陈九明白李景荣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明白了。”
两天后,陈九来到了李家洼的归正教会。
教堂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玛丽·安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站在圣坛前,神情平静而安详。
“陈先生,你好。” 玛丽·安的声音柔和而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很高兴你能来帮助我们修缮圣经。”
“玛丽小姐,您太客气了。” 陈九微微一笑,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玛丽·安的脸,“能为上帝服务,是我的荣幸。”
两人寒暄了几句,陈九便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仔细地检查着每一本圣经,似乎真的在寻找需要修缮的地方。
玛丽·安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玛丽小姐。” 陈九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玛丽·安的眼睛,“我听说,教会的邮路一直很安全,从来不会受到军事检查。”
玛丽·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平静地说道:“教会的邮路只为救济孤儿寡母,不涉军政。”
陈九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玛丽·安的话。
但他却注意到,在玛丽·安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指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圣经的页缘。
而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的内侧,刻着三个字母:SoE。
陈九的心头一震,SoE,英国特别行动处!
当天晚上,王瞎子悄悄地潜入了教堂的储藏室。
储藏室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资,大部分都是奶粉、罐头之类的食品。
王瞎子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箱子,最终,他在一批奶粉罐的底部,发现了一些微缩胶卷。
李景荣看着王瞎子带回来的胶卷,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旅长,这些胶卷里,都是一些关于我们根据地的照片和情报。” 刘远在一旁说道,“而且,还有一些伪造的文件,看起来是想抹黑我们八路军的。”
李景荣眯起眼睛,他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玛丽·安,表面上是个中立的牧师,实际上,她是西方情报机构的一个中转站。” 李景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不过,她未必知道这次任务的全部真相。”
“那我们怎么办?” 刘远问道。
“利用她。” 李景荣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们要利用她的‘中立身份’,反将一军。”
与此同时,段鹏也传来了消息。
他在李家洼的驿站截获了老周的驴车,并在邮包里发现了目标信封。
“旅长,信已经到手了。” 段鹏在电话里说道。
“好。” 李景荣的”
王瞎子配制了一种特殊的药水,这种药水可以让火漆在遇热后微微融化,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刘远则用一种静电复印的方法,将信件的内容完整地拓了下来。
最后,由陈九亲手将真信封转交给了玛丽·安,确保整个流程天衣无缝。
复制的信件很快就被送到了李景荣的面前。
信件的内容,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是日军伪造的一些关于八路军“暴行”的材料。
日军计划将这些材料包装成“独立记者调查报告”,通过瑞士的中立渠道发布,以此逼迫国际社会向国民政府施压,断绝与八路军的合作。
“这群家伙,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李景荣冷笑一声,将信纸扔在桌子上。
“旅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刘远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景荣的”
“反向证据包?” 刘远有些疑惑。
“没错。” 李景荣点点头,“包含田中康二的亲笔供词、日军伪造尸体的照片、灰崖口接头录音的文字稿……所有能证明日军罪行的证据,全部放进去。还有,盖上我们新一旅的公章。”
刘远明白了李景荣的意思,他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李景荣转过头,看向陈九:“老陈,这件事,还得你出面。”
“没问题。” 陈九点点头。
“你去找玛丽·安,恳请她以‘人道之名’,将这份‘反向证据包’转交给国际红十字会。” 李景荣的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告诉她,这是真相,是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
陈九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陈九再次来到了归正教会。
他将李景荣准备好的“反向证据包”交给了玛丽·安,并恳请她转交给国际红十字会。
玛丽·安沉默了良久,她的眼神在陈九和那份文件之间来回游移,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 玛丽·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上帝会原谅我打破中立。”
最终,玛丽·安还是点了点头,她答应了陈九的请求。
当夜,玛丽·安亲自将两份文件打包,一份是日军伪造的“独立记者调查报告”,一份是李景荣准备的“反向证据包”。
她将两份文件都贴上了“医疗物资”的标签,然后放进了一个邮箱,交给了老周。
老周接过邮箱,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风雪渐小,一列南行的驴车,吱呀吱呀地碾压着积雪,缓缓地驶向远方。
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这封信,已经出山了。
那么,又将由谁来读信呢?
风雪初霁,南下的驴车在吱呀声中,仿佛一叶扁舟划破宁静的雪原。
信已出山,它承载的真相与阴谋,正加速奔向未知的远方。
镜头骤然切换,百里之外,一座破败的驿站孤零零地伫立着。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角落里结着厚厚的蛛网,无声诉说着这里被遗忘的过往。
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正一丝不苟地检查着堆积如山的邮包。
他穿着考究,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一只误入废墟的黑天鹅。
他的手指修长而苍白,指尖却布满了老茧,暗示着他并非养尊处优之辈。
男人手持一台红外扫描仪,冰冷的光束扫过一个个邮包,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
他眼神锐利,如同蛰伏在暗夜中的猎豹,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当扫描仪的光束停留在标有“医疗物资”字样的箱子上时,男人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然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为猎物。
驿站的屋顶,积雪覆盖着一切。
段鹏全身覆满伪装,像一尊冰冷的雕塑般匍匐在那里。
雪花无声地飘落,在他的眉毛和枪管上积聚,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紧紧地盯着驿站内那个戴礼帽的男人,屏住呼吸,仿佛与整个雪原融为一体。
耳机里传来李景荣冷静的声音:“不开枪,段鹏。只要他拆了信……我们就赢了。”
段鹏的手指轻轻扣在扳机上,眼睛一眨不眨。
他的呼吸在寂静的雪夜中凝结成白雾,消散在空中。
胜负,在此一举。
礼帽男子拿起小刀,轻轻划开了“医疗物资”箱子的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