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吧,烧干净点……”李景荣的声音在风中飘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李景荣站在高坡上,凝视着远方那缕细而直的黑烟。
那烟柱笔直地冲向天空,颜色也异于寻常焚烧尸体产生的浓浊油烟。
它更像是纸张,或者说是胶片,在封闭的炉膛中被闷烧殆尽。
李景荣的眉头紧锁,这缕黑烟,让他感到不安。
“王瞎子。”李景荣唤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见过‘灰线’毁证的火吗?”
王瞎子弓着腰,眯缝着眼睛,像是要穿透那层层叠叠的雾气,看清那烟柱的真面目。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泥土的混合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像是焦油般的刺鼻气味。
“旅长,这烟……”王瞎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老朽若是没记错,这叫‘净火’。专烧密文,不留灰渣。晋绥军里那些搞情报的,最喜欢用这个。”
李景荣的心头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龙泉那边不是在处理尸体,而是在销毁证据。
有人抢先一步拿到了田中康二手记的副本,甚至可能已经将“真相”篡改!
这步棋,对方走得比他还要快,还要狠!
“赵刚,”李景荣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通知周卫国,不要回营,直接带人潜入龙泉外围。查那火是从哪个院落里烧起来的,务必查清楚!”
夜幕降临,龙泉垦荒点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周卫国率领着战狼小队,像幽灵一般潜伏在黑暗中。
段鹏身手矫健,走在最前面,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他们避开明哨暗岗,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村口。
村口立着半截残碑,歪歪斜斜地插在土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义士韩公之德碑”。
周卫国走到近前,仔细观察着石碑。
这石碑明显是仓促伪造的,碑上的字迹粗糙不堪,而且碑底没有刻落款。
“队长,有点不对劲。”段鹏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周卫国点了点头,示意段鹏继续查探。
他们继续向村子里摸去,村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野狗在废墟中游荡,发出凄厉的叫声。
在村子的晒谷场上,赫然躺着三具尸体。
尸体衣衫破旧,面覆白布,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过去看看。”周卫国挥了挥手,示意段鹏上前查看。
段鹏小心翼翼地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子,伸手去摸索尸体。
触手僵硬,却没有任何尸斑。
段鹏试着活动了一下尸体的关节,发现关节竟然可以屈伸。
“是假的。”段鹏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周卫国冷笑一声,走了过去,一把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只见白布下,露出了三张年轻的面孔。
这三人都是敌方特务装扮,他们的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但眼神却充满了狡猾和阴险。
“他们在皮下注射了凝血剂,模拟死亡状态。”周卫国冷冷地说道,“他们在等记者,等镜头,好拍下我们‘屠杀归乡劳工’的‘铁证’!”
“旅长,根据俘虏交代,日军近期派遣了一个‘文化观察团’前往晋北。”赵刚站在李景荣的面前,汇报着最新的情报,“名义上是记录民俗,实际上是携带摄影设备。”
李景荣的眉头紧锁,他来回踱着步,思考着敌人的下一步行动。
“敌人的计划很明显。”李景荣停下脚步,目光如炬,“他们想用伪造的现场引导国际舆论,逼迫我们在政治上陷入孤立。”
“我明白了。”赵刚点了点头,说道,“我立刻通知延安宣传口,让他们做好应对准备。”
“另外,派王瞎子乔装成游医入村,借‘驱邪’之名查探火源。”李景荣补充道,“一定要找到敌人的发报机!”
王瞎子不愧是老情报人员,他乔装成游医,走街串巷,很快就摸清了情况。
他在村后一间废弃的灶房里,发现了地窖的入口。
灶膛内的灰烬还未冷却,残留着半片烧焦的胶卷。
王瞎子小心翼翼地将胶卷取出来,用简单的药水进行显影,竟然发现这是一张李景荣下令枪决俘虏的合成照片。
王瞎子心头一惊,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悄然取走了灶底暗格中的铜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藏着一台微型发报机,正在定时向敌占区发送坐标。
“不动声色,放‘观察团’进来。”李景荣下达命令,语气平静而坚定,“我们要让他们自投罗网!”
他命令苏正带领工兵在晒谷场地下埋设隔音棉与拾音器,又让田秀芝组织护士扮作村民,在村口唱起《拥军花鼓》,营造出一片和平的假象。
第二天,日军记者团如期而至。
他们扛着摄像机,带着采访本,趾高气扬地走进了村子。
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炊烟袅袅,孩童嬉戏,三具“尸体”已经被妥善安葬。
记者们在村子里拍摄了很久,却一无所获。
他们试图采访村民,却发现村民们对他们充满了敌意。
记者们感到沮丧和失望,他们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村子。
深夜,周卫国带领战狼小队突袭了记者团的宿营地。
他们缴获了全部的胶片和笔记,更在相机夹层中发现了一份未发送的伪造电文:“八路军虐杀归乡难民,证据确凿。”
李景荣看着这份伪造的电文,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周卫国走到李景荣的面前,轻声问道:“旅长,这些记者怎么处理?”
李景荣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漆黑的夜空,缓缓说道:“先关起来,好好审问。尤其是那个随行翻译……”
李景荣审视着眼前瘫软的翻译,那张原本还算精明的脸此刻写满了恐惧,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审讯室的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扭曲的表情映衬得更加不堪。
“真正……真正的杀招,不在照片……” 翻译的声音破碎得像漏风的破风箱,“是……是史密斯,前……前《泰晤士报》的记者!他……他已经被灰线收买了!他会把东西……寄出去!”
李景荣的绥远,国际邮路……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真是无孔不入!
“刘远!” 李景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秦最后一次出现的李家洼……是不是归正教会的中转站?”
刘远闻言,手脚麻利地翻开一摞摞厚厚的档案,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旅长……” 刘远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是的!李家洼的归正教会,他们的邮路……不受军事检查!”
镜头骤然拉远,推向茫茫雪夜。
一列南行的驴车,吱呀吱呀地碾压着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吹得车帘猎猎作响。
车厢内,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将一只牛皮信封塞进暗格。
信封封口,用黑色的火漆,印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
“走吧,去看看这群‘信徒’在搞什么鬼。” 李景荣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刚一眼,转身走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