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通道里颠簸得厉害，骨舟像被海浪抛来掷去的玩具。
混乱的乱流刮擦着护舟结界，尖啸声刺耳得紧。
陈瑜紧攥着船舷，金丝眼镜歪在一边：“卧槽，这破道比狗撵着飙车还疯。”
幽煜正全力稳住船舵，灵力疯了似的往阵眼里灌：“府城隍大人，省点力气，后头有硬仗要打。”
船头处，都铎握着判官笔，金芒正艰难地辟开前路，额角的冷汗直往下淌。每逢乱流冲击，眉心的“判”字便疯狂闪烁。
商晚柠立在船首，凤袍在狂暴气流里纹丝不动。右手按在天子剑柄上，闭着眼感应着通道尽头那股黏稠的混乱与暴戾。
塞布丽娜的巢穴，这就到了。
骨舟撞开最后一片灰雾，病态的暗红瞬间就吞了视野。
下方没有大地，只有覆着暗青鳞片、正缓缓蠕动的地面。
无数扭曲的触须从缝隙里伸出来，长满了吸盘与骨刺，在半空里狂舞。
远处，一座用蠕动血肉堆成的巨山，正立在暗红的天际之下。
山峦中心，一颗布满血丝的巨眼缓慢转动着，死死锁准了骨舟。
幽煜倒抽一口凉气：“是母巢核心，古神的沉睡之地。”
陈瑜的脸刷地绿了：“还说奖金翻倍？这波亏大发了。”
都铎攥紧了净秽权杖，琥珀色的瞳孔里映满污秽，喉结艰难地上下滚了滚。
商晚柠睁开眼，天子剑‘唰’地出鞘。剑尖直指向那只巨眼，剑锋上的金芒当即撕开了窒息的暗红。
古神的呢喃在众人识海里炸开，那非人的韵律像极了血肉摩擦后的啃噬。
【新鲜……神性……】
【好香~好香~让本座吸吸~】
商晚柠只淡淡扫了塞布丽娜的幻体一眼，心就沉到了底。
这怪物要是恢复了实力，再去进攻水星位面，地府必然会再次覆灭。
【九阶初期的幻体，还有上千具分身……硬闯就是找死！！！】
“都铎！”
商晚柠厉声喝道，剑锋猛地转向。劈碎了一条扑来的粗壮触手，腥臭的黏液溅得到处都是。
“绕开幻体，目标灰雾领。”
“诺。”
都铎手中的判官笔金芒暴涨，强行扭过骨舟的航向。险之又险地擦着巨眼下方掠了过去。无数触手抓了空，发出愤怒的嘶鸣。
骨舟冲破污秽的云层，下方的景象快速变了样。
灰蒙蒙的雾气罩着大地，扭曲的岩层上覆着暗绿色的粘液，正缓缓起伏。
稀稀拉拉的怪树上挂着破败布条，活像招魂幡。气味里满是硫磺混着尸体腐烂的恶臭。
陈瑜捏着鼻子干呕起来：“呕……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是塞布丽娜眷属的老巢，灰雾领。”幽煜沉声道。
一边飞快换上苓柒备好的黑色魔法袍，宽大的兜帽遮了大半张脸。
这袍子材质特别，能隔绝神明以下的探测。
商晚柠、都铎和陈瑜也都赶紧换了装。
商晚柠那件黑袍上绣着繁复的暗金纹路，透着阴恻恻的威压。
瞧着就像位深不可测的黑魔法大师。
“记好自己的身份。”商晚柠压低了兜帽，声音透过特制的面具传出来，又哑又冷。
“吾是‘影蚀’大师，你们是黑魔法学徒。少开口，多看着。”
骨舟落在了灰雾边缘一处隐蔽的岩坳里。四人弃了舟，步行前进。
灰雾浓得很，能见度低得可怜。脚下的“地面”又湿又滑还黏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内脏上。
走了约莫半日，灰雾渐渐淡了些。一座城市的轮廓在雾气里露了出来。
城市依山而建，城墙是用灰石混着某种暗红骨骼垒起来的，高耸着插进灰蒙蒙的天空。
墙面上满是扭曲的浮雕，刻的都是血肉献祭的场景。
城门大敞着，形貌各异的“生物”正进进出出。
半人半虫的守卫在检查货物；披着破烂斗篷、浑身长着脓包的佝偻身影蹒跚走着；还有几个罩着黑袍，只露出枯骨手掌的“人”，抬着块蠕动的肉块匆匆掠过。
上空，灰雾被四阶的黑魔法阵驱散了些，露出了病态的暗红天光。
最高处立着一座尖塔，塔尖上悬着一颗发着不祥绿光的晶石，正往整个城市辐射着暗能量。
“是蠕岩城。”幽煜小声说着，报出了苓柒情报里的名字。
“灰雾领的中心，也是塞布丽娜眷属的大本营。”
城门口，两队半虫守卫握着骨矛守着。有个领头模样的虫人，甲壳泛着金属光，复眼正扫视着进城的人。
商晚柠一行走近时，虫人守卫交叉骨矛拦住了他们，嘶哑着开口：“身份？来做什么？”复眼警惕地打量着商晚柠黑袍上的暗金纹路。
商晚柠微微抬了抬兜帽，大魔法师的威压释放出来。
周围的空气温度顿时降了好几度。
她没说话，一只枯瘦的右手，从袍袖里伸出来；指尖上跳着一缕幽蓝的魂火，火焰里隐约有痛苦的人脸在扭曲哀嚎。
虫人守卫的复眼一缩，交叉的骨矛识趣地收了回去，身体九十度弓着，嘶哑的嗓子里带上了敬畏。
“尊…尊贵的大魔法师，蠕岩城欢迎您。请进！”
他侧身让开了路，再也不敢多问一句。
在黑魔法盛行的灰雾领，能玩弄灵魂的大师，地位向来崇高，也极度危险。
商晚柠冷哼一声，收了魂火，带着三个“学徒”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城门。
城里的景象比城外更诡异。
街道是用打磨光滑的黑色骨骼铺的，踩上去又冷又湿还滑。
两侧的建筑奇形怪状：有的像巨大的虫巢，孔洞里渗着粘液；有的是用白骨混着暗红筋肉搭起来的，还在微微搏动。
少数几栋稍显“正常”的石质建筑，表面也爬满了暗绿苔藓和像血管似的蠕动纹路。
街上行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
偶尔能看到罩着黑袍的身影，气息都是阴沉沉的。
路边有“摊位”，卖的东西让人作呕：装在透明罐子里、还在蠕动的暗红肉块。
泡在绿色粘液里的眼球，甚至还有几根连着皮肉的扭曲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