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露拉寥寥几句话,就将案件外面复杂且‘虚妄’的外衣给撕扯了个干净,将赤裸裸的真相摆在了陈晖洁的面前。
如塔露拉所说,对于乔治这种大商人来说,他选择了‘江老大’这个角色,去完成他所指派的‘商业目标’的时候,他就已经选好了自己的‘策略手段’了。
不然呢?他堂堂一个商人,拜托一个‘极道人士’去完成一个‘商业目标’,从表面上来看,这根本就是内行拜托外行办事,是弱智才会干的事情。但人家能一路混成卡西米尔商业联合会的中流砥柱,会是这种程度的‘弱智’吗?
所谓的‘不知情’只是一种说辞,一种逃脱法律制裁的手段而已,‘江老大’会采取何种类型的行动,乔治从一开始就了然于心的。
他不对行动的细节做任何的过问,不是说他相信‘江老大’不会被近卫局或龙门官方抓到把柄。而是即便事后‘江老大’被逮捕了,甚至最糟糕的情况,直接‘攀咬’他,将他给供了出来,他也可以一口咬死,说自己将指令做了出去,剩下的事情一律不知情。
毕竟事实也的确如此!从头到尾,乔治对‘江老大’的策略纯粹是‘心照不宣’,并未做出任何指令,甚至连暗示都没有。所以即便是有人将乔治和‘江老大’的对话全部录了下来,也很难给他定什么重罪。
塔露拉将赤裸裸的真相摆在了陈晖洁的面前,她虽不如塔露拉那样‘洞若观火’,却也不是纯粹的政治小白,也是即刻想通了以上关窍,进而为难了起来。
别忘了,老魏可是将陈晖洁当作龙门的下一任管理者去培养的,尽管老魏的手段确实有些‘幼稚’,居然觉得他可以将城市的‘污垢’全部带走,让老陈能做一个‘完美’的城市领袖,却也不妨碍老陈建立起一些基础的见识和认知来。
“别看了,陈警官,当在下刚刚将事情挑明之后,这个卡列里就不会再做多余的发言了,不管你怎么问,他都只会是沉默和否定而已。他甚至都不会要求你出示证据,毕竟···说得越多,越有可能说错不是?”
塔露拉面带嘲讽之色,看了看不远处已经进入面瘫状态的乔治。随后,这位‘乌萨斯前纠察队女警’俯身在陈晖洁的身侧,用极具诱惑的嗓音,低声说道:
“眼下的局面,陈警官能做的选择只有两个。”
“第一个,就是纯走律法程序,先将罪证确凿的‘江老大’抓捕归案并起诉判决。乔治这边除了追究他用人‘疏忽’,让他全权承担下城区斗殴事件的经济损失补偿和抚恤外,便不再做任何处置。只能指望在此事结束之后,再从其他地方入手,‘鸡蛋里挑骨头’,想办法用其他事件来搞垮他。”
“这一条方案最为稳妥,身为龙门的执法者,你的操作对律法没有任何的违背。而那些事后的‘报复性决策’,则可以采用纯粹的‘商业手段’,同样不会对律法的尊严产生丝毫的损伤。”
“可行性上来讲,商业联合会在卡西米尔固然算得上是庞然大物,但在龙门,在炎国,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只要魏总督想,再联合几个和他关系密切的朋友,在商业上完成对乔治的封杀,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当然,既然是方法之一,那肯定也是有弊端的:事后清算终归不是律法定罪,你们能刁难他,他也能躲。故而很难让乔治获得‘罪有应得’的惩罚,极限也不过是将乔治在龙门的公司全部弄垮,重创他的资产而已。甚至还容易引发次生灾害,影响到许多龙门市民的生活——尤其是那些在乔治公司中工作的普通市民。”
“除此之外,这个法子还有一个潜在的威胁点。就是龙门之所以能成为泰拉闻名的国际大都市,诚信、开放和包容已经是这个城市重要的标签了。所以你们若是对乔治极尽刁难,多少也会对龙门的金字招牌造成一定的损伤。进而影响其他大客户对龙门的信心。”
说完第一个办法,塔露拉再顿了顿,轻笑着继续说道:
“至于第二个方法嘛···就比较简单了,您是龙门近卫局的警督,位高权重,身份敏感,自然事事都要走法律程序。但我们在场的几人当中,除了您以外,不论是我和阿丽娜,还是说那位鲤先生,可都不是龙门官方的人啊···”
在陈警官跳动的眼皮中,塔露拉的想法是那么的危险,可同时,又是那么的···诱人···
“所以,我们是可以为陈警官代劳,直接将这位乔治先生给杀掉的···至于事后,你们直说乔治是死于仇家追索而已。便是商业联合会来做追究,你们只要将乔治手中那部分‘非私人’的产业交出去即可。”
这一次,塔露拉再没有为陈晖洁做任何‘利弊’上的分析,因为这个策略的利弊已经很明显了——简单粗暴且一劳永逸,甚至还能给龙门再捞一笔横财外快,‘好处’多多,可就这个策略对龙门律法的践踏一项,就已经最沉重的代价了。哪怕这个‘践踏’只有现场寥寥几人知道而已。
塔露拉的声音很轻,但在这个静悄悄的会客厅之中,还是足够清晰的。一时间,乔治·卡列里的一颗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内心几乎被恐惧压到窒息,已经是纯靠本能在维持站立姿势了。
“将这个黑道头子带走,以之前的录音和那菲林人的口供为证据,向龙门最高法院起诉他的罪行。至于乔治·卡列里先生这边···正如这位奥尔薇拉小姐所言,这个江姓男子终归是使用你赋予他的资源和地位才铸下了这些惨案。无论如何,你身上至少都有一份失察的责任,所以下城区斗殴事件的抚恤和公物破坏什么的,都需要你进行赔偿才是。”
陈晖洁说完这话,乔治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甚至都没有出言允诺——生怕陈晖洁刚才的言语里有什么词语陷阱,自己一答应负责就等于承认了罪行,尽管他自己刚才是没听出哪里有问题的。
“至于奥尔薇拉小姐所说的那些事后报复···商业上的封杀什么的,你放心,我们也不会去做。当然,我这么选择,不是因为我真的觉得你无辜···单纯就是我身为近卫局警督,绝对遵守龙门的律法制度,不会采取任何规则之外的措施,仅此而已···”
“这一次···你做得很好,没给我们留下任何把柄。或许我这时候该放一句狠话,说下一次定不会给你推卸罪责的机会,将你绳之以法。但比起这个,我更希望的,是根本没有‘下一次’的存在了。望你能记住我的言语,不要再在我们炎国的城市里,做任何不轨的尝试了!”
说罢,陈晖洁便一把拎起地上已经半昏迷的‘江老大’,将他一路拖行出去,给押上了警车。同时还给乔治·卡列里以及老鲤留了个口信,让老鲤监督好卡列里,确保对方完成下城区的抚恤和赔偿工作。
至于说乔治·卡列里直接卷款跑路,根本不搭理下城区的那些‘烂摊子’,只能说老陈还巴不得对方这样做呢——那个时候,她就有正经的理由,将乔治·卡列里抓捕归案,并进一步完成审判工作了。
陈晖洁就此‘放弃’,离开了乔治·卡列里的住所,塔露拉和艾丽丝自然也不做不识趣的人。只是在‘饶有兴趣’地看了眼乔治·卡列里之后,与陈晖洁一起转身离去。留下内里已经虚弱到极致的乔治·卡列里,在确定陈晖洁等人彻底离开之后,突然瘫软地趴在会客厅光滑锃亮的地板之上,大口喘息着粗气,一股子劫后余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