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趁着屋里烟雾弥漫、双方交火最激烈的时候,他瞅准机会一脚踹开后窗,带着最亲信的四个手下翻了出去,脚底板被窗台上的碎玻璃划破,血顺着袜子渗出来,黏糊糊的难受,却没敢停一秒。
“头……后面好像没人追来……”一个心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喘着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章杰回头恶狠狠地瞥了眼空荡荡的巷口,喉结滚动着,眼神阴鸷得像要吃人:“别停!往城边跑!三公里外的废品站后面,有咱们藏的面包车!只要出了城,往北边的黑风口山里一钻,警察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咱们!”他攥紧了手里的枪,金属的冰冷硌得指节泛白——这次栽了这么大跟头,折了十几个兄弟,要是再被抓回去,以他们手上的人命,等待他的只能是枪子儿。几人不敢耽搁,猫着腰继续埋头狂奔,身影很快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弄深处,只留下几串带血的脚印,在晨光里渐渐凝固。
另一边,马欣正半扶半拽着赵辞往姜虎的办公室冲。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混着矿区特有的煤尘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紧。远处的枪声断断续续传来,“砰砰”几声闷响,像重锤敲在两人心上,每一声都让脚下的步伐更快几分。马欣攥着从档案室翻到的黄铜钥匙,钥匙链上的铁环硌得手心生疼,手心里全是汗,将钥匙柄浸得滑溜溜的。推开门时,锁芯“咔哒”一声轻响,在这死寂般的紧张氛围里格外清晰,像根针戳破了紧绷的空气。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搪瓷缸子摔在地上裂成了两半,文件散落得满地都是,有的被踩出了黑脚印,显然姜虎是仓皇出逃的。马欣顾不上多想,直奔办公桌后的铁皮柜——那柜子是姜虎特意从城里定做的,带三道锁,按照之前偷偷打听来的线索,最核心的黑账就藏在最底层的抽屉里。赵辞则扶着墙,迅速检查着四周,目光扫过墙角的废纸篓(里面塞满了揉成团的白条)、书架的夹层(摆着几本伪装用的采矿手册),忽然从一堆泛黄的旧报纸下抽出一个上了铜锁的木盒,盒子边角还刻着朵歪歪扭扭的牡丹花。
“这里有东西!”赵辞低呼一声,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马欣连忙凑过去,从口袋里摸出根弯成钩状的细铁丝,这是她早就备好的——以前在厂里修机器时学的手艺,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她屏住呼吸,铁丝在锁眼里轻轻搅动,“咔”的一声,锁开了。盒子里铺着块褪色的黑布,掀开布,底下是一沓厚厚的票据和几本牛皮封面的账册,上面用红笔记录着矿场多年来瞒报的产量、用白条顶替的工资明细,甚至还有与外面走私团伙勾结的转账记录,每一笔都触目惊心,数字后面还歪歪扭扭写着“王老四-扣三月工钱”“李二柱-私藏矿石(实则发现运黑煤)”的小字。
“没想到他敢做得这么绝……”马欣翻看着账册,指尖都在发抖。那些数字背后,是矿工们在巷道里弯腰十二时辰的血汗,是多少家庭等着米下锅的艰难生计,甚至还有像老王那样“失踪”的名字,旁边用墨笔圈了个叉。她猛地想起外面的枪声,心里揪紧了:“希望何局长他们能顺利控制局面,可千万别出事……姜虎那伙人手里有枪,听说还藏了炸药……”
赵辞把账册仔细摞好,用黑布裹了两层塞进怀里,又从办公桌最深处的抽屉里翻出一叠照片。照片都发了潮,边角卷着毛,全是姜虎与一些陌生面孔的合影,有穿军装的,有戴金链子的,背景里隐约能看到码成山的走私矿石和摊开的账本。“这些都是铁证,”他沉声道,指腹摩挲着照片里老王模糊的身影,“不管外面怎么样,我们得把这些东西安全送出去,不能让弟兄们的血白流。”
马欣蹲在姜虎办公室的木箱前,指尖捻着泛黄的账本纸页,越翻越觉得心头发沉,指尖都在微微发颤。账本上的字迹潦草却刺眼——某月某日,将三级矿混进一级矿料,卖给南方厂商,获利多少;某月某日,伪造安全检查报表,隐瞒巷道渗水隐患;更有几封加密信件,拆开后竟是与境外势力勾结的记录,字里行间全是侵吞国家财产的龌龊勾当。
“这些东西,”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与愤怒,抬眼对身后的队员道,“仔细分类打包,每一份都用证物袋封存,贴上标签编号。尤其是这本流水账,里面的每一笔往来,收款人、金额、时间,都要登记清楚,后续一一核查去向,不能有半点疏漏。”
队员们沉声应是,戴着手套的手动作麻利地开始整理,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窸窣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队员压抑的痛哼。马欣猛地抬头,只见何锋正带着一队队员从矿洞方向出来,每个人的工装都沾着泥灰,身上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有两个队员的手臂缠着临时包扎的绷带,渗血的红痕透过白布洇了出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叮嘱收尾,手里的账本往桌上一放,急急忙忙迎了上去。
“何锋!”她快步走到何锋面前,目光像扫描仪似的从他头顶扫到脚下——头发上沾着矿渣,脸颊蹭了块黑灰,袖口还有片深色污渍,看着触目惊心。
后面跟着的队员们都有点懵——平时在现场指挥时雷厉风行、连眉头都很少皱的马专家,这会儿怎么像变了个人?眼神里的关切藏都藏不住,连声音都带着点发颤,实在不寻常。
“你脸上怎么有血?”马欣指着他左脸颊那点暗红,伸手就想去碰,指尖都快碰到皮肤时才猛地顿住,“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