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你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得饿死!”
熟悉的童声传来。
“端午?”
清明疑惑,两年不见的好友出现在眼前。
“还愣着干嘛?再不去酒楼巷子里翻出点吃的,今晚真得挨饿了!”
说着,端午还一边嘟囔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和你搭伙,偷也不偷,抢也不抢,自己都饿得不行了,还见不得别人挨饿。”
清明讪讪笑道:“哈哈,这不是有你嘛。”
端午没好气得白了清明一眼,转身走出了破庙。
清明正要追出去,却发现破庙门前仿佛多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任由自己如何施为,就是无法跨出门槛。
“还不快点跟上!”端午转头对着清明喊了一声。
“......”
清明想要开口,却发现并没有任何声音。
“端午!端午!”
不断捶打破庙门口的屏障,清明猛然坐了起来。
熟悉的营帐出现在视线里,周围一片静悄悄的。
还沉浸在梦中的清明忍不住呢喃了一声:“端午......”
自小一起长大,从未分开过的两人,转眼分开已经两年了,这两年一路从南朝南部走到北国北部,跨越两个国家,数万里路。
说不想念是假的。
“嘶哈!”
刚想起身的清明被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弄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候昏迷之前的记忆才是如同潮水般涌了过来。
“对了,我现在是在龙虎关,在抵御黑潮!”
感受着身上撕裂般的疼痛,清明知道自己突破登堂入室肯定是失败了。
一阵挫败感涌上脑海,一直以来清明都以为自己随时能跨入登堂入室,只是为了夯实基础不愿破境而已,没想到拼尽一切破关依旧是失败了。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卡在一个境界几十年不得寸进。
武道登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容易。
“罢了,等到了镇天关再好好问问师傅吧。”
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出脑海,清明轻声道:“既然我还活着,龙虎关应该是守住了吧。”
从破境失败的挫败中出来,清明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大白天的,怎么这么安静?”
还没走出营帐,唐笑笑便是从外面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你醒了!”
唐笑笑满是疲惫的脸上闪过惊喜,当啷一声将水盆丢在地上,猛地抱住了清明。
香风扑鼻,随之而来的是身上再次传来的疼痛。
“疼疼疼!你先放开我!”
唐笑笑恋恋不舍得将清明松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呜呜呜。”
一边哽咽得说着,唐笑笑一边就自顾自哭了起来。
哄了好一会,清明才将唐笑笑哄好。
在那日战后独自照顾了清明两天,这小妮子早已经是精疲力尽,没一会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轻轻给唐笑笑盖好被子,清明小心翼翼得走出了营帐。
此时军营之中并没有往日那人来人往的热闹,反而是有些寂静,甚至许多帐篷都因为黑潮入侵而倒塌,却也没见人收拾残局。
入目之处,龙虎关内满目疮痍,所有人都是面带哀伤得忙着手里的工作,或是处理尸体,或是治疗伤势。
随手拉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将士,清明问道:“哥们,李牧现在在几号营帐?”
醒来第一件事当然是找李牧这个军营百晓生,这家伙的嘴是碎了一点,但消息确实灵通。
这名将士瞥了清明一眼,有些麻木道:“虎啸营的在一百八十八号到三百六十九号营帐,你自己去找吧。”
清明抱拳谢过之后便是朝着一百八十八号营帐走去。
安静到连呼噜声都没有的军营让清明有些不习惯,心中的不安催促着清明顾不得筋骨之间的剧痛加快了脚步。
没一会就到了一百八十八号营帐,里面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到有些吓人。
拉开营帐的布帘,扑面而来的尸臭味传来。
一共三十具尸体整齐得摆在营帐中央,由白布盖着。
轰!
清明只感觉到一阵晴天霹雳。
李牧死了?!
不愿相信的清明掀开一张张白布,庆幸的是李牧并没有在里面。
或许只是前面的营帐摆放的是死尸,后面的营帐里还有活人。
怀着一丝侥幸,清明马不停蹄得朝着后面的营帐里走去。
尸体。
还是尸体。
无数的尸体!
一个个营帐走过来没有一个活人,清明悬着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这里面的许多人清明都认识,甚至还有不少一起在青花酒坊喝过酒,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月就已经是阴阳两隔......
而终于在三百六十八号营帐,清明看到了李牧的尸体。
胸膛之上一个碗口大的洞,一张黝黑的脸上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惨白。
“啊!!”
清明口中发出痛苦的嘶吼,心中就像是被针扎一般得疼。
从黑潮百里之处凿阵回来见到一个个相熟之人死在面前,那股悲凉与痛苦终于在此时爆发。
这个走过万里路,见过无数江湖事的少年终于是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路走来成长了许多的少年差点都忘了,他只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孩子罢了。
而在此时,清明才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昏迷之前,那个朝着自己奔袭而来的绝巅异族差点就要杀了自己,是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前面。
那个身影就是李牧。
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死的!
死的本来应该是自己!
一拳一拳捶在自己胸口,清明只觉得肺部的空气全部都被挤压了出去,透不过气来。
注意到了帐篷里动静的将士们将目光投了过来,却并没有打扰。
这两天的时间,他们已经见过太多人因为情感崩溃而嚎啕大哭。
这一次的黑潮防守战。
真的死了太多的人。
一直过了大半个时辰,清明才是低着头从营帐中走出。
走进三百六十九号营帐,里面并没有袁崇焕的尸体。
这一次清明没再抱有任何侥幸。
人死了,只不过是尸体没找回来罢了。
属于虎啸营的营帐只有一百八十二顶,每顶三十具尸体,而虎啸营整整一万多人,其中还有大半的尸体葬身异族之口,或是没找回来,或是找回来了但是无从辨认。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与清明共同在城楼之上守城的战友。
通过将士之口,清明知道此时距离当天龙虎关沦陷已经过了两天时间,能活着回来的都已经回来,没回来的,那就是已经死了。
而这两日黑潮照常从天渊中涌来,死伤大半的龙虎关将士根本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靠的就是独自坐在城楼之上三天没合眼的刀客。
一人独守一城。
这在平日里听来无比热血与向往的事迹在此刻却是更添几分悲凉的意味。
龙虎关,上百万将士,却无法组织起抵御黑潮的部队。
让清明感到愤怒的是,这传说中的北国第一人,天下第一刀客北风寒,既然能一人独守一城,为何不能早点来?
镇天关有多少这样的强者,留下一个这样的强者守在龙虎关,不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么?
想到这里,清明便是不管不顾得冲上了城楼。
此时的城楼之上经过幸存将士们简单的整理虽然还是狼藉一片,但至少已经有能下脚的地方。
可一眼望去依旧感到触目惊心。
坍塌的护栏,染血的地砖,断裂的兵器无比证明着那晚守城战的惨烈。
仅一眼,清明就看到了那个独自坐在烽火台上,闭目养神的刀客。
就是坐在那里,清明却感觉像是看到了一座大山,似乎只要接近就会被刀客身周纵横的刀罡斩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