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宇静静听着,指节轻轻敲了敲光洁的桌面,眼中掠过一丝深思。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果断:
“你们提出的问题,我也反复考量过。确实,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强行动员全部力量去追寻这些隐藏极深的余孽,并非明智之举。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及时调整方向,将有限的精力与资源,投入到更紧要的地方——天门自身的稳固与发展,才是当下重中之重。”
戴青峰闻言,眉头紧锁,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语气中透着急切:“门主,您的意思我们明白。可若是我们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做,岂不是纵虎归山?今天他们敢来这么一出,难保明天不会卷土重来。敌暗我明,长久下去,风险实在太大了!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被动防备。”
赵天宇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担忧的面庞,嘴角却勾起一抹从容而笃定的笑意,他双手轻轻按在桌面上,沉声道:“青峰的顾虑,正是问题的关键。所以,我的想法是——既然在暗处搜寻他们如同海底捞针,困难重重,那不如,我们换个思路:引蛇出洞。”
他刻意顿了顿,让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入众人耳中,“他们想找的人是我,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主动来找我,化被动为主动。”
“万万不可!”
赵天宇话音未落,影伯已是霍然起身,苍老的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脸上写满了坚决的反对。
“此计太过行险!门主,您是天门的支柱,怎能亲身犯险,以自身为饵?这绝对不行!”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中充满了护卫之意。
影伯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瞬间在会议室里激起波澜。
在座的其他人也立刻明白了赵天宇这“引蛇出洞”背后的真正含义——他竟是打算以自己为诱饵,将那些潜伏在阴影之中、对天门和他本人虎视眈眈的中东残余势力引诱出来,从而一网打尽。
一时间,担忧、反对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众人的脸上无不浮现出凝重与不赞同的神色。
赵天宇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无比严肃,声音沉稳而有力,一字一句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我理解大家的担忧。原本我也以为,时隔许久,那些中东的敌人或许已经放弃了复仇的念头。但今日之事,如同一声警钟,明确地告诉我们,他们贼心未死,仍在暗处窥伺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次,我们侥幸安然归来,那么下一次呢?下一次呢?只要他们一日不放弃复仇的执念,我们天门,以及在座的每一位,乃至我们所要守护的一切,就将始终笼罩在危险的阴影之下。被动等待,绝非长久之计。”
李玄冥面色凝重,花白的眉毛紧紧蹙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门主,此事关乎天门百年根基,绝非儿戏啊!您若亲自涉险,万一有所闪失,天门上下将何以自处?这千斤重担,岂能系于一线之间?”
他枯瘦的手掌按在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中满是不赞同。
他话音未落,上官彬哲已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语气斩钉截铁:“门主,大长老所言极是!若此计非行不可,属下愿代门主而行!既然我当初跟随门主加入天门理应为门主分忧,能为天门尽忠,死得其所!”
他拱手请命,神情决然,俨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赵天宇看着眼前这两位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心头暖流涌动,他缓缓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写满担忧的面孔,语气沉稳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的心意,我岂能不知?但正因如此,我们更需冷静权衡。对方并非愚钝之辈,寻常诱饵,岂能引他们现身?”
他稍作停顿,让话语的分量沉入每个人心中,“唯有我,身为天门之主,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也才是唯一有足够分量的诱饵。此其一。”
他的声音转而透出强大的自信,继续剖析:“其二,论及实力,我自信尚在诸位之上。由我来担当此任,看似行险,实则已是将风险降至最低的选择。若连我都无法应对此劫,那么换作在座任何一位,结局只会更加难以预料。”
这番冷静而缜密的分析,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波澜。
原本躁动不安的会议室,渐渐陷入了一种沉重的静默。
每个人都不得不承认,门主的话虽然残酷,却直指核心——赵天宇的存在本身对天门至关重要,敌人若要重创天门,他无疑是首要目标;而他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也确实是在场无人能及的。
若连他都无法在陷阱中自保,那么其他人更是飞蛾扑火。
这看似最危险的方案,在剥开情感因素后,竟呈现出一种冷酷的逻辑正确性。
见众人虽面有忧色,却再也提不出更周全的计策,赵天宇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扫过全场,最终一锤定音:“好了,既然没有万全之策,此事便如此定下。”
他的语气沉稳,不容置疑,仿佛早已将一切利害权衡清楚。
“从明日起,我会提高公开活动的频率,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某些场合。”
他继续阐述,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只要他们敢来,我便让他们有来无回。多杀几波,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他们自然会明白,取我赵天宇的性命,难于登天。”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等到他们撞得头破血流,尝不到任何甜头,自然会知难而退。”
这个计划,其实在下午独自沉思时,便已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深知上官彬哲、李玄冥等人必定会强烈反对,因此连如何一步步说服他们的理由和逻辑,也早已预备妥当。
最终,尽管心中万分不愿,众人也只能接受了这个最为冒险,却也可能是最有效的方案。
既然无法改变门主的决心,那么唯一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确保他的安全。
一时间,会议室内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大家抛开争议,纷纷献计献策,就行动的每一个环节、可能出现的每一种意外以及相应的应对措施,展开了极其细致的推演和安排。
时间在激烈的讨论中飞速流逝,不知不觉,数个小时过去了。
窗外的天色早已由暮转暗,然而会议室内的众人却浑然不觉,依然觉得有许多细节尚未虑及,许多漏洞亟待补全。
赵天宇坐在主位,安静地聆听着每一位下属的发言。
他清楚地知道,大家之所以如此锱铢必较,甚至显得有些絮叨,全是出于对他安危的深切担忧。
这份沉重而真挚的情谊,让他心中暖流涌动,因此他并未出言打断这冗长却充满关切的讨论。
直到他下意识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心中蓦地一紧——孙媛媛的药效吸收时间即将结束,她应该快要醒来了。
一个清晰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必须让她在睁开双眼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自己守候在旁。
这个念头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不再犹豫,果断地站起身,打断了仍在进行的讨论:“今天的商议就到此为止吧,具体的细节,后续再逐步完善。”
话音未落,他已迈开步伐,在众人略带错愕的目光中,匆匆离开了会议室,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别墅方向的回廊尽头。
赵天宇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室内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柔和的光线洒在孙媛媛安睡的侧脸上。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俯身细致地端详了片刻,见她呼吸平稳,脸色也比先前红润了些,这才稍稍安心。
他想起她几乎一整天都未曾进食,立刻转身嘱咐候在门外的保姆去准备些清淡可口的餐食,务必要营养均衡,好让她醒来后能及时补充体力。
约莫一刻钟后,孙媛媛浓密的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守候在床边的赵天宇,他正专注地望着自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担忧与温柔。
她试着动了动,感觉浑身的无力感已消散大半,精神也清明了许多。
“天宇哥,”她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微哑,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柔和,“我感觉好多了,真的……谢谢你。”
她望着他,眼中漾开真切的笑意与感激。
赵天宇立刻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歉疚:“我们之间,何必说这个‘谢’字。倒是我……今天让你受惊了。若非是因为我,你绝不会陷入这样的险境,是我连累了你。”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收紧,眉宇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不,不是的,你快别这么说!”
孙媛媛一听,急忙反握住他的手,语气急切而坚定,她挣扎着想坐起身来,赵天宇立刻体贴地扶了她一把,为她垫好靠枕。
“你做的那些事,你的抱负和担当,我都明白。”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真诚,“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有肩膀,有责任心,永远把该扛的都扛在自己身上。正是这样的你,才让我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你身边啊。”
她的目光温柔似水,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支持力量,仿佛在无声地驱散着他心头的阴云。
赵天宇见她气色好转,心头重负稍减,不忍再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
他俯身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指尖带着无限的温存,柔声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折腾了一天,你定然饿了。我特意让人炖了燕窝,现在带你去吃点,好不好?”
孙媛媛感受着他指尖的暖意,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病后的慵懒与依赖,像只收起爪子的小猫般撒娇道:“是有点饿了……可我不想动,不想出去吃。”
她那带着鼻音的软语让赵天宇心头发软,他眼中漾开一片宠溺的笑意,从善如流地应道:“好,都依你。不想出去,我们就在房里吃。”
他话音刚落,便示意候在门外的佣人。
不过片刻,一碗精心炖煮、热气袅袅的燕窝便被送了进来。
赵天宇亲自接过那白玉般的瓷碗,挥手让佣人退下,室内重新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在床沿坐下,小心地用瓷勺舀起一勺,先是轻轻吹了吹,待温度适中了,才稳稳地递到她的唇边。
他的动作极其细致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重要的仪式。
一勺,又一勺,他耐心而周到,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的脸上。
孙媛媛顺从地一口口吃着,那温润清甜的燕窝滑入喉中,暖意弥漫至四肢百骸。
然而更让她心弦震颤的,是他那不言不语却无处不在的深情。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专注的凝视,都饱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怜惜与爱意。
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将她牢牢包裹,在这一刻,世间所有的纷扰与先前的惊惧仿佛都已远去,她只觉得内心被一种无比踏实和温暖的暖流填满,仿佛自己便是这天地间最被珍视、最幸福的女人。
自第二日起,赵天宇便严格地执行着他那“引蛇出洞”的计划。
每日上午,他都会准时现身,带着四名神情冷峻、装备精悍的雇佣兵,分乘两辆低调却防护严密的黑色轿车,驶离天门总部那森严的大门。
他的行程安排得颇为闲适,与往日深居简出的形象大相径庭。
有时,他会去城中的公园悠然漫步,看似漫无目的;有时,会出现在高级俱乐部里打上几局篮球;又或者,寻一处僻静的湖畔垂钓,一坐便是半日。
他刻意将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一举一动都仿佛在向暗处的窥视者宣告他的行踪。
而孙媛媛,则被他坚决地留在了总部。
无论她如何表示想要陪伴,赵天宇都温柔而坚定地拒绝了。
天门总部经过层层加固,守卫森严,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堡垒,在他心中,唯有这里,才能确保她的绝对安全。
他不能再让她因自己而承受一丝一毫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