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逃逸者的讲述,东乐得以了解更多。
时间循环并非孤立系统,也不是一开始就存在,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文明能发展的起来;
打破时间对称性的文明,并非一开始就被时间循环笼罩,他们来自外界,在旅行过程中,意外被异常引力点捕获,从此再也无法逃逸。
透过那些铭刻在时空中的淡淡的痕迹,东乐仿佛看到了一个文明的呐喊和坚持,重复了三亿八千万次。
最终在绝望中选择同归于尽,在不断循环的世界打开一个缺口。
东乐:“可惜了。”
逃逸者却没有表露多少感情:“这正是他们的选择。”
“……然后呢,你们抓住时间循环对称破缺的机会,从自己的世界逃到了外围,找到了他们留下的痕迹。”
“是的。”逃逸者的回答相当简短,简短的给人一种轻而易举的感觉,希望出现了,他们抓住了,于是有了好的结果。
只是东乐不会那么去想,假如一切真的那么轻松,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文明依然被困在循环中,逃逸者也不会继续停留在临界点,而应该留下一块里程碑后离开;
看似漫长的对话交流,实际却是发生在一瞬间。
逃逸者向东乐极其细致的介绍了临界点存在的前因后果,以及其中文明的来历,随后发出邀请:“要一起吗?”
东乐并未立刻答应:“我比较好奇你们想用什么办法逃出时空异常点的引力范围,那种东西完全超出了现有科学观的理解范围吧。”
按照正常思路,距离引力异常点越远,逃逸需要消耗的力量越小;
但造成时间循环的引力异常点不是如此,带着某些奇特的性质,在一定范围内,距离越远逃离消耗的力量越小;但超出范围,距离越远消耗的力量反而越多。
甚至可能到最后,逃逸需要的力量足以形成另一个时空引力点,塑造出另一个循环。
“正常情况下,确实做不到。”逃逸者坦然承认,旋即话锋一转:“但不久之前,我们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现象。”
信息传达出来的瞬间,时空背景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显示出无数画面,那些深陷循环,难以逃逸的文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条道路。
将整个文明、乃至整个生态圈的意识融合成一个整体,自然而然的进化出应对时间循环的器官。
“往前追溯,最初的生命起源于一点;往后推演,最终的生命也必将回归一点,带来打破一切的力量。”逃逸者仿佛在宣示着什么。
“但……那可不是什么自然规律,更不是什么救赎的良药,只会让人从一个深渊走向另一个深渊。”东乐摇了摇头。
在循环宇宙,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意识海的模因。
那东西的恐怖之处,某种程度还要更甚于时间循环。
“我们知道。”逃逸者传递出微微的疲惫和伤感。
他们是时间循环对称破缺后出现的文明,虽然时间没有走过又一个三亿八千万次轮回,但无数次重复带来的乏味与疲惫依然深深镌刻在他们灵魂深处。
“但,那又怎么样呢?”
逃逸者能看清意识海模因带来的威胁吗?
他们当然能,不仅仅因为极高的技术水平,更因为意识海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遮掩自己的目的——
融合整个世界的所有思维,所有力量,成为一切的源头与终点。
但他们更需要那种力量,带来变量的力量,而不是死气沉沉的在每一次循环中竭尽全力的寻找一点新鲜的地方。
“他来了。”逃逸者看向某个方向,虚幻的海浪正从黑洞外拍了进来。
东乐瞬间意识到什么,视线转移向四面八方,白茫茫的时空背景中,一个个与逃逸者一般无二的身影出现。
“等等,别急,我有其他办法!!”东乐激动的想要叫停逃逸者。
“不用了,我们看到了,你和他们有着相似的本质……只是已经太晚了。”逃逸者平静的拒绝了。
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在观测到意识海模因出现的那一刻,疲惫的逃逸者们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缕光,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
他们主动贴近了意识海,在彼此之间完成了意识的归一化。
只不过由于文明在数以千万、数以亿次的循环中,积累的意志和信息过于坚固,自我意识没有被立刻冲垮。
他们留在临界点并不是在等如东乐一般能暂时打破时间循环的文明或个体,合作打破循环,而是在等外界意识海的触角到来。
“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最后的时间很开心,还能有人可以记住我们的过去。”闪耀圣光的人影越发稀少,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强盛的意识海。
东乐做好了应敌的准备,心中却是暗暗叫苦。
他这边的自适应逃逸模因虽然迭代进化速度够快,但要说对付已经发育起来的意识海,那是远远不够。
正当他想着该怎么摆脱意识海的纠缠时,一股出乎意料的力量袭来,将他扔飞出去,逐步远离了意识海的影响范围。
东乐错愕的朝力量源头看去,只见逃逸者居然影响到了一部分意识海的力量,通过他们留在临界点内的装置完成了这一切。
仓促的留给东乐一个“再会”的身影,临界点中的所有逃逸者全部融合意识海。
牢固,不知磨砺了多久的意志,在共同目标的作用下,竟暂时主导了意识海的行动。
虚幻之海迸发出比超新星爆炸还要璀璨夺目一百亿倍的光芒,侵蚀聚合一切规则的力量与时空异常点古怪的特性碰撞在一起。
嗡——
激荡的力量在时空背景中掀起浩荡的涟漪,时空相互碰撞,规则出现异常扭曲。
无数正在循环中的世界观测到异常信号后,目露惊骇和不可思议。
紧随而至的是更加剧烈的碰撞交战。
不知持续了多久,轰然的力量在时间循环中轰出一条路,永不停息的循环终于出现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