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铁锈与尘土的气味凝滞不散。
破碎的顶棚漏下几缕月光,在满地油污上折出破碎的光斑。
几道目光在昏暗中无声交汇。
只一瞬,便达成了共识。
这东西,绝不能交出去,尤其官方手里。
领头的男人猛地一脚踹翻身侧的铁桶。
“哐——!”
金属的轰鸣在空旷中炸开,回声层层荡开。
“走!”
那能力者毫不犹豫,转身扑向墙角那处隐蔽的通风管道口。
“啧,非要这样?”
那名狩夜成员眼皮懒懒一掀,指尖轻轻挑开了领口最上方的纽扣。
“拦住他!”
另外三人应声暴起,用身体叠成一道摇晃的人墙,试图阻挡他的去路。
“妨碍执法?”
他侧身让过第一个扑来的人,手掌随意搭上对方肩头,一带一送。
那人顿时失了平衡,踉跄着撞向旁边的废旧货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第二个人的拳头挥到半空就被截住,腕骨被轻巧地一拧、一推,整个人便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你们可要想清楚。”
话音未落,他已闪过第三人的笨拙环抱,步调不见丝毫紊乱。
那三人咬牙,忍着痛楚再次拦了上来,眼神里带着豁出去的决绝。
可三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拦得住一个狩夜能力者。
“真麻烦。”
那名狩夜成员摇了摇头,骤然提速。
他单手在身旁的集装箱上一借力,身形凌空翻越。
衣角带起一阵微风的同时,人精准落定在通风管道入口前。
不偏不倚,恰好堵住了去路。
正冲到管道前的能力者猛地刹住脚步,披风下的身体微微一滞。
“玩够了吗?”
狩夜成员拍了拍袖口沾染的灰尘。
他重新摸出那副能量镣铐,冰冷的金属在指间转了一圈。
“我赶时间。”
黑披风下没有传来回应,只有骤然的动作。
那人猛地抬手,一道寒光自披风下窜出。
那狩夜成员眉头微蹙,侧身避过的同时向前压进,试图缩短距离。
然而下一瞬——
“咔——”
某种细微的异响从身后传来。
他下意识侧头望去。
那柄投空的匕首上泛着能量,已精准钉在一个半开的陈旧方箱上。
而箱体的表面,还残留着某种模糊的警告标识。
“......哈?”
狩夜成员嘴角微动。
下一瞬——
“轰———!!!”
剧烈的爆炸吞噬了他的疑问。
火光猛地腾起,瞬间映亮了半个仓库,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屑向外翻卷。
............
巨响在夜空中震荡,连远处停滞车流中的司机都不由得探出头来。
许久。
弥漫的硝烟与尘土中,迈出一个略显狼狈的身影。
制服衣角蒙上了灰烬,额发也有些凌乱。
他迅速扫视现场。
刚才还拼死阻拦的三个人,连同那个怀抱方块的黑披风能力者,哪还有影?
“强化型能力者么......有意思。”
他抬起狩夜令终端,接通通讯。
“任务失败,目标丢了。”
“嚯?”
那头的通讯背景音有些嘈杂,传来调侃的声调:
“刘大少也有失手的时候,稀罕啊?”
刘落宇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下巴。
“对方不简单,当然,我也松懈了。”
内城许久不见如此大动静的风波。
这一次,确实是他掉以轻心了。
“行了行了,意思意思得了,先回来吧。”
“嗯。”
他切断通讯,迈步离开这片仍在冒烟的废墟。
走到仓库区大门口时,脚步却蓦然一顿。
他低下头。
月光清冷,照亮地上一摊不起眼的水迹。
那水迹正随着空中一缕悄然消散的扭曲阴影,重新泛起微弱的涟漪与光泽。
他倏然抬头。
夜空寂寥,只有残烟袅袅,空无一物。
“......错觉?”
————————
巷道狭窄。
几道身影紧贴墙壁,胸膛起伏,呼吸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粗重。
“我们之中,有人和官方通气了。”
靠在最里侧阴影中的人喘匀一口气,拳头猛地砸在潮湿的墙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否则不可能被精准堵在那里,他们这是有计划的,想一网打尽。”
另一人警惕地探出头,飞快扫了一眼巷口。
“还好我们留了个心眼,选了个临时地点。”
那道怀抱黑布方块的身影始终沉默着,倚靠在墙边。
骨翼虽已收回,但披风还是留下了些许不自然的撕裂与凸起。
月光流泻,掠过其苍白的下颌,照亮了紧抿的唇线。
“这东西......现在怎么办?”
第三人压低声音,目光落在那方块上。
短暂的沉默。
阴影中的人深吸了一口气。
“内部出了问题,这东西不能带回去,等明天吧,我必须先把这个这个内奸挖出来。”
“那?”
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那沉默身影。
“小悠先带回去吧。”
被唤作小悠的身影终于动了一下。
她抬起眼,灰棕色的瞳孔在暗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反光。
“......行。”
“披风记得丢了。”
阴影中的人补充,视线落在她那件过于扎眼的黑色披风上。
“嗯。”
她低下头。
没有多余的言语,几人迅速分散,从巷道不同的出口离开。
............
唐悠悠单手利落地挑开领口的金属搭扣。
沾染了灰尘与硝烟气味的厚重披风应声滑落,堆叠在脚下。
“倒霉。”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拐出巷道,主街的灯光略显清冷。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黑布包裹的方状物外面,已经缠上了另一条不起眼的深色绸布。
乍一看,倒像是抱着个寻常包裹。
轨道列车是别想了,那安检口就过不去。
她挪到公共交通的站牌下。
这个倒是可以坐,不过夜班可能有点久。
她双手环抱着那“包裹”,身子微微后仰,倚靠着站牌旁的金属栏杆。
眼皮沉沉落下。
今晚全仗着速度硬撑,体力消耗太大,能量也近乎见底。
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到家,一头栽进柔软的床铺。
“嗒,嗒——”
身侧不远处,多了另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眼皮未抬,只是略侧过头,用余光瞥去。
模糊的视线里,是道休闲打扮的身影,轮廓融在夜色里看不太清。
大概是哪个酒吧刚出来,准备回家的夜归人吧。
确认不是威胁后,她重新合上眼,将身体的重心更沉地交给背后的栏杆。
“嗒,嗒——”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最终停在了不远处。
来人随意地倚靠在她右侧另一段栏杆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风从那边来。
搅动了略显沉滞的、带着余温的空气。
“滴——”
站牌终端发出短促而清晰的提示音,冷白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