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畏的手停在半空,定河珠的青铜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却抵不过后背骤然升起的寒意。西夏官服尸体手里的玉印正在发烫,印上的“受命于天”四个大字渗出暗红色的光,像刚凝固的血。张九陵的尸体软软地倒在桥上,胸口的鱼纹胎记还在闪烁,却已失去生气,血顺着桥面的符文凹槽流淌,将那些三星堆符号染成了红色。
“你不是老祖宗。”吴畏缓缓转身,匕首在掌心转了个圈,“老祖宗是被沉河的女人,你是借她煞气复活的守墓人。”他盯着对方胸口的骨片,那东西正随着呼吸起伏,与自己额头的骨片产生共鸣,“你们借‘钥匙’的血打开石门,根本不是为了出来,是想把黑水河的煞气引去三星堆,对吧?”
尸体发出咯咯的笑,官帽下的骨头摩擦着作响:“不愧是吴家人,比你那糊涂先祖聪明多了。五百年前他以为守住青铜筒就能安稳,却不知我们早就在他血脉里下了‘引子’,就等你这代把骨片凑齐。”他突然举起玉印,印底对准桥面的漩涡符文,“定河珠是锁,也是钥匙,你放进去的瞬间,就是煞气过境之时。”
吴畏突然将定河珠往身后一抛,土狗(此刻已恢复原形,只是瘸着腿)纵身跃起接住,叼着珠子钻进石俑队列。尸体怒吼一声,玉印砸向桥面,符文突然炸开,无数红色的细线从地下河底窜出,像血管一样缠上吴畏的脚踝,往骨头里钻。
“尝尝被煞气啃噬的滋味!”尸体一步步逼近,官服下的骨头缝里渗出墨绿色的水,滴在桥上发出滋滋声,“你爷爷当年就是这样死的,在黑水河底挣扎了三天三夜,最后变成石俑的一部分,现在就站在你身后第三排。”
吴畏猛地回头,第三排那尊石俑的脖颈处果然有块凹陷,形状与他爷爷照片里的喉结一模一样。小时候奶奶总说爷爷是被河水卷走的,现在想来,不过是家族为了隐瞒诅咒编造的谎言。红色细线已经缠上膝盖,骨头缝里传来钻心的痒,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
土狗突然从石俑后窜出来,嘴里的定河珠泛着青光,狠狠砸在尸体的后脑勺上。玉印应声落地,滚到桥边,险些掉进地下河。尸体的动作顿住,颈椎处的骨头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缠绕的黑发——那些头发突然活了过来,像蛇一样窜向土狗,却在接触到定河珠的青光时瞬间枯萎。
“是‘镇魂木’做的珠子。”吴畏认出定河珠表面的纹路,那是用三星堆祭祀坑出土的阴沉木所制,专克阴邪煞气。他趁机扑过去捡起玉印,印底的凹槽竟与自己额头的骨片完美契合,贴上的瞬间,所有红色细线突然僵住,像被冻住的血。
地下河突然翻起巨浪,石门后的紫色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见一个女人的轮廓在水里沉浮,长发如海藻般飘荡,缠住那些漂来的纸船。她的喉咙里发出呜咽,笛声却突然变调,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河底的水猴子纷纷翻白肚皮,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她醒了。”官服尸体的骨头缝里渗出更多黑水,“定河珠不在,煞气镇不住她,等她挣开铁链,第一个就会撕碎你我。”他突然指向石门内侧,那里的岩壁上嵌着无数青铜环,环上缠着黑色的锁链,锁链末端没入水里,正被什么东西拉扯得哗哗作响。
吴畏突然明白,定河珠不仅镇着阴河,也锁着那个女人。这两个“老祖宗”,一个想借煞气复活,一个想挣脱束缚,却都把他当成了棋子。他摸着怀里的玉印,突然想起张九陵说的话——三星堆的符号,古蜀人的祭祀品。或许这一切的源头,根本不在西夏,而在更早的古蜀。
土狗叼着定河珠跑回来,嘴里发出焦急的呜咽,用脑袋蹭吴畏的裤腿。桥面的符文突然剧烈震动,红色细线开始逆向流动,顺着凹槽往石门涌去,在门口汇成一个漩涡。官服尸体发出兴奋的嘶吼:“快了!煞气要冲破封印了!”
吴畏却注意到,漩涡中心浮出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幅地图,比张九陵爷爷的日记里的更完整。地图上,黑水河的源头与三星堆祭祀坑用一条红线连接,线中间标着三个点:“阴河枢纽”“血祭台”“魂归处”。最后一个点的位置,就在石门后的女人脚下。
“你们想把她的煞气引去三星堆,用祭祀坑的阳气中和,让她变成不阴不阳的怪物。”吴畏冷笑,将玉印狠狠砸向青石板,“可惜你们算错了一步,她不是祭品,是古蜀人的守护神。”
玉印与石板碰撞的瞬间,整个地下河剧烈摇晃,石门后的女人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眉心嵌着一块菱形的绿玉,与吴畏怀里那块引路玉的质地一模一样。她的长发突然暴涨,缠住官服尸体的脖子,将他往水里拖去,骨头摩擦的声音刺耳至极。
“不——!”尸体在水里挣扎,手里的骨片飞出来,与吴畏额头的骨片、张九陵胸口的鱼纹胎记产生共鸣,在半空组成一个完整的图腾——鱼蛇相缠,中间嵌着三星堆的太阳轮。地下河的水突然变得滚烫,蒸汽里浮现出无数画面:
古蜀人将绿玉嵌进女人眉心,送她入河镇压煞气;西夏人盗走祭祀品,将她的身体改造成守墓容器;吴畏的先祖举着青铜筒站在河边,与她立下契约;张九陵的爷爷在水库工地上挖到青铜环,被煞气附身……这些画面像电影般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张青铜面具上,面具的眼睛里,映着吴畏此刻的脸。
土狗突然对着水面狂吠,吴畏低头一看,张九陵的尸体正在变化,胸口的鱼纹胎记脱落,化作一条小鱼,顺着水流游向石门。女人的长发轻轻卷起小鱼,送进自己眉心的绿玉里,绿玉突然亮起,将整个地下河照得如同白昼。
官服尸体的惨叫戛然而止,在水里化作一滩黑水,只留下那枚玉印浮在水面。吴畏伸手去捞,却被一股力量拽进水里,绿玉的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只能感觉到无数信息涌入脑海——
女人叫“玄鱼”,是古蜀人用玉石和煞气炼化的守护神,负责镇压黑水河底的“混沌之气”。西夏人想借混沌之气称霸,被玄鱼拖进河底同归于尽。吴家和张家的先祖都是看守玄鱼的侍卫,血脉里的印记是用来在她煞气失控时安抚她的。所谓的“老祖宗”,不过是玄鱼被煞气污染的部分意识。
“混沌之气快溢出来了。”玄鱼的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玉石的冰凉,“青铜筒是用来收集煞气的容器,定河珠是阀门,现在两样都不在原位,再等三个时辰,整个川西都会变成沼泽。”
吴畏在水里睁开眼,看见石门后的岩壁上有个凹槽,形状与定河珠完全吻合。土狗不知何时游到他身边,嘴里还叼着那枚珠子,尾巴用力拍打水面,像是在催促。他刚想游过去,就见河底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的岩浆,暗红色的混沌之气正从裂缝里往上冒,所过之处,青铜环和锁链都在融化。
“西夏人当年炸过这里。”玄鱼的声音带着痛苦,“他们想强行引出混沌之气,结果弄巧成拙,现在裂缝越来越大,只有用定河珠和玉印合力才能补上。”她的长发突然缠住吴畏的腰,将他往裂缝拖去,“但玉印需要你的血才能激活,定河珠要嵌进凹槽,你必须同时做到。”
吴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需要一只手举着滴血的玉印堵住裂缝,另一只手将定河珠嵌进石门的凹槽,这意味着他要同时承受混沌之气的灼烧和煞气的侵蚀。他看了一眼土狗,这小家伙不知何时又变回了狗形,正用头顶着他的胳膊,像是在给他鼓劲。
“没时间了。”玄鱼的长发开始变得透明,显然维持形态耗费了太多力量,“裂缝每扩大一寸,沼泽就会多蔓延十里。”
吴畏咬咬牙,摸出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玉印上,印上的“受命于天”突然亮起金光,与玄鱼眉心的绿玉遥相呼应。他让土狗叼着定河珠游向石门凹槽,自己则举着玉印冲向裂缝。混沌之气接触到玉印金光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嘶鸣,像热油遇到了冷水,冒出滚滚黑烟。
灼烧感从手掌传来,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往骨头里扎。吴畏死死咬着牙,看着土狗跳上石门,用爪子将定河珠推进凹槽。珠子嵌进去的瞬间,整个地下河的震动突然停止,岩浆不再往上冒,混沌之气的嘶鸣也弱了下去。
就在他以为万事大吉时,玉印突然剧烈震动,印底的金光开始变淡。吴畏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掌正在变成青黑色,煞气顺着血管往上爬,已经蔓延到小臂。玄鱼的长发紧紧裹住他的胳膊,试图压制煞气,却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煞气在反噬!”玄鱼的声音带着焦急,“你的骨片快撑不住了,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吴畏想抽手,却发现玉印像长在了手上一样,怎么也甩不掉。裂缝里的混沌之气突然暴涨,金光被撕开一道口子,滚烫的气浪瞬间燎掉他半边眉毛。土狗从石门上跳下来,对着裂缝狂吠,却被气浪掀飞,撞在石俑上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张九陵胸口化作的那条小鱼突然从玄鱼眉心游出来,顺着吴畏的胳膊钻进他的手掌。青黑色的煞气突然退去,玉印的金光重新暴涨,将裂缝完全堵住。吴畏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在体内流动,那是张九陵的鱼纹胎记里蕴含的“渡水之力”,竟能与他的骨片产生共鸣。
“他用最后的魂火净化了煞气。”玄鱼的声音带着叹息,“现在你同时有了吴张两家的血脉,能暂时压制混沌之气。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玉印最多撑三天,三天后必须找到新的定河珠和青铜筒。”
吴畏终于能松开手,玉印稳稳地嵌在裂缝上,金光像层薄膜,将混沌之气牢牢锁在底下。他爬上岸时,发现土狗已经醒了,正叼着他的匕首跑过来,匕首上还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闻着有股熟悉的檀香——是破庙里泥塑手里那半块老玉的味道。
“这狗不简单。”玄鱼的身影在水面上逐渐变得透明,“它能在煞气里自由行走,身上还有古蜀玉佩的气息,或许是当年守墓人的灵兽后代。”她的眉心绿玉突然飞出一道光,落在土狗额头,化作个小小的太阳纹,“我给它加了层护罩,能暂时挡住煞气侵蚀。”
地下河的水开始退去,露出干涸的河床,石俑们手里的长矛纷纷折断,化作粉末融入泥土。石门缓缓关闭,只留下一道缝隙,刚好能看见里面的定河珠在发光。吴畏知道,这不是结束,三天后他必须回来,要么找到新的青铜筒和定河珠,要么就陪着这黑水河一起埋葬。
土狗突然对着通道的方向叫起来,吴畏回头一看,石阶上出现了几个穿着冲锋衣的人影,手里拿着洛阳铲和探测仪,为首的人举着矿灯照过来,灯光落在吴畏沾满泥浆的脸上。
“这里真有地下河!”一个年轻的声音兴奋地喊道,“张教授果然没说错,黑水河底下藏着大秘密!”
吴畏的心猛地一沉,张教授?难道是张九陵的爷爷?那个疯了的考古学家?他刚想躲起来,就见为首的人摘下帽子,露出满头白发,后颈上赫然有个淡淡的蛇头印记,只是形状比吴畏的更古老,边缘还带着青铜锈色。
“吴家人?”白发老人的眼睛亮起来,手里的探测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骨片的气息……你果然把它激活了。”他一步步走下石阶,矿灯的光扫过张九陵的尸体,却没有丝毫惊讶,“九陵还是没撑住,跟他爹一样,过不了这关。”
吴畏握紧匕首,土狗挡在他身前,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老人突然笑了,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是半块青铜筒,上面的鱼蛇纹与吴畏炸开的那半完全吻合。“我知道你在找什么,跟我来,我带你去见真正的青铜筒。”
地下河的水汽顺着通道往上涌,带着混沌之气的余温和玄鱼的玉石清香。吴畏看着老人手里的半块青铜筒,又看了看三天后即将崩溃的裂缝,突然明白,这黑水河的局,远比他想象的更深。那些三星堆的符号,玄鱼的来历,张九陵爷爷的疯癫,甚至这只神秘的土狗,都像散落的珠子,等着被一根线串起来。
而那根线,或许就藏在老人说的“真正的青铜筒”里。
土狗突然往前跑了两步,对着老人摇了摇尾巴,像是认识他。吴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了,匕首依然藏在袖中。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解开诅咒的希望,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
石阶上的人影越来越近,他们的探测仪在黑暗中闪烁着红光,照亮了通道壁上那些新浮现的符号——不再是西夏文,也不是三星堆的太阳纹,而是些扭曲的线条,像无数只眼睛,正幽幽地盯着每个走进来的人。
吴畏的手按在腰间的玉印上,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三天的时间,足够他去揭开这些谜团了。至于三天后会发生什么,或许连玄鱼都不知道,毕竟混沌之气的力量,早已超出了古蜀人的掌控。
他跟着老人往通道外走,土狗跑在最前面,尾巴高高翘起,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充满了期待。地下河的水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树林里的风声和远处黑水河的呜咽,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哀悼。而那扇关闭的石门后,定河珠的光芒依然在静静闪烁,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跟着白发老人钻出通道时,吴畏才发现外面已是深夜。水库大坝的阴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像条蛰伏的巨蟒,坝顶的探照灯不知何时亮了,光柱扫过树林,在枝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老人身后的几个年轻人正忙着架设仪器,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姑娘举着地质锤敲了敲岩壁,碎屑落在她的冲锋衣上,沾着几点暗红色的粉末——和吴畏匕首上的檀香粉末一模一样。
“这是我孙女,张思甜,学地质的。”老人拍了拍姑娘的肩膀,又指了指其他人,“都是考古队的,别看年轻,挖过三星堆的祭祀坑。”他突然凑近吴畏,压低声音,“你额头的骨片在发烫吧?那是离青铜筒近了,它在认主。”
吴畏摸向额头,骨片果然像块烙铁,与老人手里的半块青铜筒产生共鸣,筒身上的鱼纹正顺着纹路游动,逐渐与他记忆中完整的青铜筒重合。张思甜突然惊呼一声,手里的探测仪屏幕上跳出一串波形,峰值直指老人的背包:“爷爷,这波形和三星堆出土的青铜神树完全吻合!”
“因为它本来就是一套的。”老人拉开背包拉链,里面除了半块青铜筒,还有个巴掌大的青铜鸟,鸟喙处嵌着颗绿色的玉石,与玄鱼眉心的绿玉质地相同。“当年古蜀人把祭祀器拆成三部分,神树镇在三星堆,青铜筒和鸟形器藏在黑水河,互为犄角,才能锁住混沌之气。”
土狗突然对着大坝顶端狂吠,吴畏抬头看见探照灯的光柱里,有个黑影正顺着坝体往下爬,动作像壁虎一样敏捷,背上背着个长条状的东西,用黑布裹着,轮廓像是把步枪。张思甜立刻举起对讲机:“安保组!坝顶有闯入者!”
回应她的是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是几声枪响,子弹打在岩壁上迸出火花。老人脸色骤变:“是‘河鼠’那帮盗墓贼!他们盯着黑水河的宝贝很久了,肯定是跟着我们来的!”他拽着吴畏往仪器后面躲,“他们手里有家伙,硬拼不行。”
吴畏却注意到那个黑影落地时,黑布滑落了一角,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步枪,是根缠着红布的长杆,顶端镶着个青铜矛头,矛身上的纹路与石俑手里的长矛如出一辙。这是西夏守墓人的兵器,怎么会落到盗墓贼手里?
“小心!”张思甜突然扑过来推开吴畏,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打在青铜鸟上,发出“当”的脆响。鸟形器突然亮起绿光,沿着弹道射出一道细线,击中坝体上的配电箱,探照灯瞬间熄灭,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混乱中,土狗叼着吴畏的匕首冲向黑影,对方挥矛横扫,却被土狗灵活躲开,匕首划在矛杆上,溅出一串火星。吴畏趁机摸出玉印,借着月光对准黑影,印底的金光突然暴涨,黑影像是被烫到一样惨叫一声,手里的长矛“哐当”落地,露出一张被烧伤的脸,左半边皮肤皱巴巴的,像是被强酸腐蚀过。
“是‘疤脸’。”老人在黑暗中低声说,“三年前他带队闯黑水河,全队就活了他一个,听说被煞气毁了半张脸,从此对青铜器物恨之入骨。”
黑影(疤脸)捂着胳膊后退,另一只手突然掏出个信号弹,红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周围的树林——至少十几个黑影从树后钻出来,手里都握着武器,有刀有枪,还有人扛着洛阳铲,显然是有备而来。
“把青铜筒交出来,饶你们不死!”疤脸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他的目光扫过吴畏手里的玉印,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定河珠旁边的玉印?你去过阴河源头?”
吴畏突然明白,这帮人不止想要青铜器物,他们还知道阴河源头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混沌之气的秘密。他将玉印护在怀里,悄悄对老人说:“往溢洪道跑,那里有暗道能回地下河。”
老人却摇头:“暗道被我炸了,防止煞气外泄。现在只能往水库管理处跑,那里有加固的铁门,能撑到天亮。”他突然将半块青铜筒塞进吴畏手里,“你带着这个和鸟形器先走,它们认主,只有吴家人能激活全部力量。我和思甜拖着他们。”
张思甜已经组装好了一把改装过的弩箭,箭头涂着墨绿色的液体,她对着吴畏晃了晃:“这是用黑水河的淤泥熬的,能暂时麻痹煞气侵蚀过的人,疤脸他们肯定扛不住。”
土狗突然咬住吴畏的裤腿往侧面拽,那里的树林里有片不起眼的灌木丛,后面隐约露出条小路。吴畏看了一眼老人和张思甜,又看了看逼近的盗墓贼,最终咬咬牙,跟着土狗钻进灌木丛。身后传来弩箭破空的声音和盗墓贼的惨叫,还有老人的呼喊:“去三星堆!找青铜神树!”
小路比想象中难走,布满了碎石和荆棘,吴畏的裤腿被划破,伤口碰到空气火辣辣地疼,却奇怪地没有流血——被混沌之气灼烧过的皮肤,似乎变得异常坚韧。土狗跑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等他,额头上的太阳纹在黑暗中闪烁,像个小小的指南针。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亮着灯的建筑,是水库管理处的宿舍区。但奇怪的是,所有窗户都是黑的,没有一点声音,连狗叫声都没有。吴畏摸过去趴在窗台上往里看,屋里的桌椅翻倒在地,地上散落着几件保安制服,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墙角的对讲机还在滋滋作响,却没人回应。
“他们来过了。”吴畏的心沉了下去,疤脸的人显然分了兵,一部分围攻他们,另一部分已经控制了管理处。他刚想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见土狗对着一间仓库狂吠,仓库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檀香扑面而来。仓库里堆满了防汛沙袋,沙袋后面藏着三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其中一个胸口插着把刀,已经没了气息,另外两个瑟瑟发抖,看见吴畏手里的青铜筒,突然像见了鬼一样往后缩。
“别过来!”其中一个保安举着扳手,声音发颤,“你们这些带青铜玩意儿的都不是好人!那个疤脸就是带着青铜矛进来的,见人就杀,说要找什么‘开门的钥匙’!”
吴畏突然想起官服尸体的话——钥匙的血能打开阴阳门。难道疤脸他们也知道这个秘密?他刚想追问,仓库的门突然被撞开,疤脸带着五个手下冲了进来,手里的枪指着众人:“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的目光落在吴畏手里的青铜筒上,露出贪婪的笑容:“果然在你身上。把它和玉印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他身后的一个手下突然指着土狗,声音发颤:“头,那狗……那狗跟三年前拖走老三尸体的怪物一模一样!”
土狗对着那人龇牙,额头上的太阳纹亮起,那人突然惨叫一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疤脸一脚踹开他,举起枪对准土狗:“畜生就是畜生,留着碍事!”
吴畏猛地扑过去挡住土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打在青铜鸟上。鸟形器再次亮起绿光,这一次却没有攻击,而是在仓库的墙壁上投射出一幅影像——不是别的,正是玄鱼在地下河的样子,长发缠着锁链,眉心的绿玉闪烁不定。
“是她……”疤脸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枪掉在地上,“三年前就是她,把老三他们拖进河底,我亲眼看见她的头发变成蛇,一口吞下了老王的头……”他突然对着影像磕头,语无伦次地求饶,“老祖宗饶命!我们只是想要点宝贝,没想打扰您……”
吴畏趁机捡起地上的扳手,对着疤脸的后脑勺狠狠砸下去。对方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剩下的盗墓贼见状想跑,却被突然窜出来的土狗咬住脚踝,那狗不知何时变得异常凶猛,牙齿咬穿了靴子,留下两个血洞。
仓库里的骚动引来了其他盗墓贼,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吴畏知道不能久留,他拽起那两个吓傻的保安:“管理处有后门吗?”
其中一个保安哆哆嗦嗦地指了指仓库深处:“有……有个通风管道,能通到外面的公路。”
吴畏刚想钻进去,就听见外面传来老人的呼喊:“吴畏!别进管道!里面有……”声音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疤脸的手下突然狂笑起来:“你们的老东西被我们抓住了!想救他就乖乖出来!”他们的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得意,“告诉你们个秘密,这管理处的地基,就是用当年西夏守墓人的骨头垒的,煞气重得很,你们的玉印撑不了多久!”
仓库的墙壁突然渗出墨绿色的水,滴在地上冒出白烟,那些散落的保安制服开始蠕动,像是有活物要从里面钻出来。吴畏摸了摸怀里的玉印,果然感觉到它在发烫,金光比之前暗淡了不少。
土狗对着通风管道狂吠,尾巴却摇了摇,像是在说这里安全。吴畏看了一眼外面的动静,又看了看墙壁上渗出的黑水,最终决定赌一把。他将青铜筒和鸟形器塞进怀里,抱起土狗钻进通风管道,身后传来盗墓贼的惨叫和某种东西撕裂皮肉的声音。
管道狭窄而黑暗,只能匍匐前进,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爬了约莫十几米,前方突然出现光亮,还有水流的声音。吴畏加快速度爬过去,从出口掉出来,发现自己竟然在水库的泄洪渠里,渠水正顺着斜坡往下流,汇入远处的黑水河。
月光下,泄洪渠的石壁上刻满了符号,与地下河桥面上的三星堆符号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密集,像是某种诅咒。吴畏突然注意到,每两个符号之间都嵌着一块小小的骨头,白森森的,像是人的指骨。
“这是‘骨文渠’。”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吴畏猛地回头,看见老人和张思甜正站在渠边,身上沾着血污,却没有受伤。“当年修水库时,工人在这里挖出了大量人骨,工程队请的风水先生说要用骨片镇煞,就刻了这些符号。”
吴畏皱眉:“你们怎么……”
“用了点小手段。”张思甜晃了晃手里的烟雾弹,“那些人被迷晕了,暂时醒不过来。但疤脸的背后肯定有人,他们知道的太多了,不像是普通盗墓贼。”她突然指向渠水下游,“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她指的方向,吴畏看见黑水河的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白色的纸船,跟地下河里的一模一样,只是船上没有油灯,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的红光,像无数双眼睛。更诡异的是,纸船行驶的方向不是下游,而是逆流而上,朝着水库的方向漂来。
“是玄鱼在召集煞气。”老人的脸色凝重,“玉印的金光减弱,她压不住体内的煞气了,这些纸船是她的‘眼线’,在寻找能帮她的人。”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青铜铃铛,摇了摇,铃声清脆,水面上的纸船突然加速,“这是我从爷爷的遗物里找到的,能和煞气产生共鸣。”
吴畏突然想起玄鱼的话——三天后玉印失效,混沌之气会溢出。现在看来,她可能撑不到三天了。他摸出那半块青铜筒,突然意识到老人之前说的话有问题:“你说青铜筒和鸟形器认主,只有吴家人能激活,可你怎么能摇响这个铃铛?”
老人笑了笑,解开衣领,露出后颈的蛇头印记,印记旁边还有个小小的鱼纹,与张九陵胸口的一模一样。“我既是吴家的后代,也是张家的女婿,身上流着两家的血。当年我爹怕我被诅咒牵连,才让我随母姓张。”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但这血脉也让我被煞气侵蚀得厉害,活不了多久了。”
张思甜扶住老人,眼圈泛红:“爷爷,我们别管了,去医院……”
“不行。”老人摆摆手,指着那些纸船,“你看最前面的那艘,上面有个记号。”
吴畏仔细一看,最前面的纸船上画着个小小的太阳轮,与土狗额头上的一模一样。纸船漂到渠边,停在吴畏面前,船上没有黄符,只有一片干枯的荷叶,叶面上用朱砂写着两个字:“速来”。
土狗突然跳进水里,朝着纸船游去,它的身体在水里发出淡淡的绿光,那些逆流而上的纸船纷纷为它让路。吴畏知道,这是玄鱼在指引方向,或许她知道如何彻底解决混沌之气的问题,或许这又是一个新的陷阱,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去。”吴畏将玉印交给老人,“这个你拿着,能暂时压制煞气。如果三天后我没回来,就把它扔进黑水河,或许能拖延些时间。”他又把半块青铜筒递给张思甜,“如果我出了事,带着这个去三星堆,找考古队的人,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记住,青铜神树的树芯里藏着‘归墟水’,能净化所有煞气,但也会抹去接触者的记忆。不到万不得已,别用它。”
吴畏点点头,跳进泄洪渠,跟着土狗和纸船往黑水河中游去。渠水冰凉,却带着一股熟悉的力量,与他体内的骨片产生共鸣。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渠边的老人和张思甜,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异常坚定。
水面上的纸船越来越多,汇聚成一条白色的河流,朝着黑水河的深处漂去。吴畏知道,等待他的绝不会是简单的会面,玄鱼的秘密,疤脸背后的势力,三星堆的青铜神树,还有那能抹去记忆的归墟水……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而他,既是网中的猎物,也是唯一能撕破这张网的“钥匙”。
土狗突然加快速度,朝着一片更加黑暗的水域游去,那里的水面泛着诡异的紫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发光。吴畏深吸一口气,跟着它潜下去,冰冷的河水包裹着他,耳边传来玄鱼的呜咽,还有某种更古老、更神秘的呼唤,像是从三星堆的方向传来,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在黑水河的深处,等待着被唤醒。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也不知道净化煞气的代价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为了即将被混沌之气吞噬的土地,也为了揭开这跨越千年的谜团。
黑水河的水流越来越急,带着他和无数纸船,朝着未知的深处漂去,月光在水面上碎成一片,像无数个破碎的秘密,等待着被拼凑完整。而那三天的倒计时,还在无声地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