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哲文蹙了下眉头:“她来?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小赵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让她给你打电话联系,她说她明天再来。”
孙哲文点头道:“行吧,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小赵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县长,是不是机场项目要黄了?”
孙哲文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挑眉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赵小声道:“我有个同学在省直单位,今早在聊天时,他跟我猜测的,说省里现在乱糟糟的,机场项目怕是要受影响。”
孙哲文笑了笑:“正式文件没下来之前,一切都有可能,别瞎猜了,做好手头的工作就行。”
这一天来,他明显感觉到县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了,他耸耸肩膀,可能是自己的感觉也出了问题了吧,周艳茹死了,但不至于这县里就要变天了。
唐良平一回到家,便径直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客厅的声响,连艾琳敲门请示事务,也只被他隔着门板冷冷一句 “你先安排了” 挡了回去。
他坐在梨花木书桌前,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滑过,最终停在最左侧的抽屉上。黄铜锁扣泛着温润的光,他摸出钥匙拧开,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那是他在滨城下辖的平县任县委书记时拍的,照片里的他穿着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里满是挥斥方遒的意气。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中站在他身侧的周艳茹,那时的她还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穿着招待所的工装,笑容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
“你怎么就走了?” 唐良平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腹一遍遍摩挲着照片上的人影,“我都还没走,你怎么就先一步走了……”
记忆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第一次见周艳茹的情景 —— 那是在县招待所的酒宴上,她作为办公室的普通工作人员,被所长推到酒桌前敬酒。
她穿着招待所的制服,双手紧紧攥着酒杯,那双怯生生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紧张得时不时咬着下嘴唇,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他那时只是觉得这姑娘灵气,却没料到后来会与她纠缠半生。
这些年来,无论他调任到哪里,总会想办法把她调到身边。从平县到滨城,从滨城到省城,她就像株向阳而生的藤蔓,总能在陌生的环境里迅速扎根。
他记得她第一次主持全省会议时,面对满堂的老资格,愣是凭着条理清晰的发言镇住了场,她身上总有种韧性,仿佛给她一根杠杆,真能撬动地球。
“我虽不干净,却总想护着你……” 唐良平对着照片喃喃自语,眼眶渐渐湿润。京城杨家的势力像张无形的网,他拼尽全力想让她离那些腌臜事远些,可终究还是没能护住。一滴浑浊的泪砸在照片上,晕开小小的水渍,他忽然自嘲地笑了:“这就是你的结局吗?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去……”
他将照片仔细折好,放回抽屉深处,又用几本厚书压住。收拾好翻涌的情绪,他对着门外冷冷道:“进来。”
艾琳推门而入时,她见唐良平脸色沉得像要滴雨,垂手站在一旁:“爷,您找我?”
“公安局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唐良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艾琳迟疑了一下:“还没有实质性进展,现在部里的人也在盯着,他们不敢马虎。”
唐良平无力地摆摆手:“行吧,你盯紧点。无论是谁干的,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艾琳脸色微变,连忙躬身应道:“是。”
“你最近也收敛点。” 唐良平忽然话锋一转,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你若被人盯上,没人能救你。上次好不容易才让中纪委不再插手天南的事,现在他们逮着机会又来了 —— 这次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艾琳眯了眯眼:“是,我会注意的。”
“艳茹才出事,我不想你再闹出些乱七八糟的事被人抓把柄。” 唐良平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风,“你自己把屁股擦干净了,真要出了事,我可管不了你,到时候别怪我心狠。”
艾琳连忙挤出委屈的神色:“爷,怎么会呢?我又不是体制内的人,就做点小生意,难不成还挡着谁的路了?”
唐良平冷哼一声,指尖敲击着桌面:“你的美容院,你敢说真是靠做生意赚钱的?若真只图挣钱,你那赔本赚吆喝的营生,能不倒闭就是万幸,还敢收那些太太小姐的天价会员卡?”
艾琳咬着上嘴唇:“我……”
“你折腾的那个医美项目也别搞了。” 唐良平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
艾琳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爷,那个项目我已经投了几千万,现在停手,不就全打了水漂?”
唐良平眯起眼,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她:“你投了几千万?”
艾琳意识到失言,连忙补救:“这不光是我的钱,还有别人的股份在里面。”
“不管是谁的钱,立刻停下来。” 唐良平冷冷道,“树大招风的道理,你不懂?”
艾琳纠结地皱起眉,还想争辩:“爷,这…… 不会影响到您吧?”
“你在我身边一天,是个人就会盯着你。” 唐良平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你觉得你会不会影响到我?”
艾琳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低头妥协:“那…… 我停下就是了。”
唐良平挥挥手,像是懒得再看她:“去吧,记住了,把你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艾琳退出书房时,唐良平淡淡道“你不适合穿旗袍,以后就别穿了。”
艾琳一愣,他不是前些日子还说自己穿旗袍挺好看的吗?但她马上明白了过来,只因是周艳茹喜欢穿旗袍,他喜欢看穿旗袍的周艳茹,而自己,她心里有些苦涩,你就是死了,也让我不自在啊,她低声道“好的,我一会就换了。”
坐进车里时,脸上的恭顺早已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