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吧,发小的无敌主要是来自于他的家庭,他太爱自己的家庭了,不允许自己作奸犯科,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而且近期的反腐不是开玩笑的,一步踏空就要倒血霉——倒不是不相信他的人品,主要是不相信他的赌性,这家伙三十几才戒了彩票,这几年才戒了打麻将,闲下来就是跟我打台球喝酒泡桑拿捏脚,变成无敌之人也没几年;冀处长可是从当年那个比较混乱的年代一路走过来平平稳稳落地的,这不是单单性格、家庭这类东西就可以解释的,他属于有理想的人,而且格局很宏大——我以前总说最后维持中国健康发展的一定是一小部分中流砥柱,那时候我没有一个具体的人去实现这个标本,现在的话,我觉得就是冀处长这类人。
另外,我从来没说我自己是什么栋梁之材,我就是尘世里一个迷途的小书僮,偶尔打个架上个嫖,我也去蹲了号子付出了代价,所以我的定位很清楚,绝不抬高自己拉踩别人——正儿八经的人才是冀处长这类人,有理想,能做事,教育好自己的小孩,理解并且支持国家的政策,从不给人民或者国家带来负担,而且还在推动着国家前进,不论是事件还是理论甚至是对外宣讲上他都没有任何毛病,这才是栋梁——他在这类场合发言不止一次俩次,我总觉得他这个人的正能量是真实无阿的,不像某些在网络上说那种模棱俩可的废话的那些土鳖,更不是动不动就拉踩别人或者自恋自负到没边的臭大粪——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冀处长去做互联网,都不知道多少有志青年会听取他的声音建立一个健康的三观,但是人家绝不会做这个事——君子不立于茅坑之旁,他做的实实在在的贡献太多了,完全不需要跑去这种地方丢那个人跌那个份的——至于我,一来我可不是什么君子,二来我也没打算教育谁,写这个小说主要是哄自己高兴,给自己找点事做,然后就是正儿八经地梳理一些事情,把很多当年甚至现在都看不清的东西理出一个头绪,仅此而已——你看这个比小说的长度都能知道这压根不是写给别人看的了,啥年代了搞这种事情,所以无所谓的,我就当给自己立个墓碑得了——总算是来人间一趟,多少咱还得留下点声音呢对不对...
讲真,我后面想,如果非要给冀处长泼大粪,可能会是以权谋私,但是这个东西本来就很暧昧,我觉得他那种的不算——还是拿他给我的小工程打比方,如果我在做的时候偷工减料,或者耽误工期,或者送给冀处长大量好处,这个就没问题是以权谋私,属于犯罪——但是我的工程质量没问题,按期完成了任务,结算的时候也都是正规程序,只是偶尔给他带点土特产,拿点食品酒品,偶尔一起鉴赏一下书画,发生一些小额的艺术品交易,我就看不出来哪里不对——这个事情里就没人不舒服,创造了就业,完成了建设,交足了税款,所有人都受了益,有什么问题?做事情不得有点沉没成本吗?我从自己的合法收益里拿出一点维护我和冀处长的关系,刺激他的主观能动性,希望下一次还可以一起快乐地玩耍,不正常吗?只是几万块钱的字画而已,这东西以后还可以流通嘛,但凡流通就要缴税,就是创收,这是正能量的事——克扣农民工工资了吗?逼着供应商压价了吗?在票据或者账目上动手脚偷税漏税了吗?完全没有啊!所以这类工程最后出洋相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是有的人要得太多啊,只要他稍微少拿一点,所有的工程都不会出问题,拿得太多才是以权谋私,冀处长那一点,我只能说是正常人类要活下去必须具备的一些刺激性动能的最低标准了——真的一点都不拿,在我们这个环境里,我真会怀疑他有什么毛病,然后惶惶不可终日的...
但凡是正向的刺激,只要是事情做得漂亮,我从不觉得在我们中国这个社会必须得有一个固定死的什么道德标准,哪个做事的好领导不得有一点稍微的妥协呢,水至清则无鱼,让他纯粹不要,那我觉得你是不了解人类社会可以健康运作的基本原理,纯属于天方夜谭了。
什么,你说海瑞?嗯,你看看他的才干到底发挥了多少吧,我觉得但凡他稍微能有一点点弹性他的成就会比现在大得多——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真的需要用发展、弹性的眼光看待世界,一味地坚持一样东西最终会走向偏执。
反正在我的眼光里,冀处长就相当于是我的偶像,楷模,红浪漫是不去的,桑拿最多捏个背,你敢叫女人他就再不跟你来往了,我总觉得像他这种人已经达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做人的尖端,这玩意我永远都学不会,让我做正人君子,相当于嘎了我的揽子——当然,正因为他这么完美,在我心目里地位这么高,又那么聪明豁达,当然就对我要做的事情表示一万分的不赞成——他其实和我一样有个辩证的看法,那就是太有钱对一个人来说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所以开头的时候他一直是从这个当面劝我不要乱搞的...
这玩意,让我怎么说呢,我早就不把钱当成重要追求了,但是我们这个社会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是第一时间从这个方面去理解当时的情形,不得不说这一点还是让人挺痛心的——我尝试向他解释,说我倒不一定非要挣多少钱,但是我实在是太需要做一点有意义的事,增加自己的社会价值了,但是他不信——这个东西你可以归结到理想层面,冀处长和我相处太多了,知道我这个人胸无大志,一向就是吃喝上嫖不务正业,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改变了人性——我第一次去见面的时候没有说动他,人家也没说工程不给我做,但是我得给他一个合理的动机,这跟钱、理想都没啥关系,我一时之间有点手足无措了——合着我总不能说其实我是为了给别人挖坑吧,我总不能说我是为了拉别人合葬吧,总不能说就是一口气憋在胸口泄不出去就要胡作非为吧...
怎么办呢?我想起我的三位一体理论,再结合上一次我因为老韩那边的烂事去冀处长那里发生的情况,我最终发现他这个人比较高级,用一般的东西说不服,需要我动点感情,用真心方面的东西迷惑他——很抱歉我会把下流的手段用在冀处长这么高尚的人身上,但是我注定要走的毁灭之路我还是得去,只能对不起你了——
我的口才是没问题的,演技的话,也还凑合,一般人看不出真假,何况对冀处长这种人来说,能拿捏他的东西一定是真实的,所以我也没准备对他撒谎——高级的东西虽然目的可能各不相同,但是它一定不是虚假的。
第二天冀处长出差去了没在,我叫了发小出来俩人去泡了个澡,干干净净地搓巴利索,少喝酒,多吃菜,保持身体健康头脑清醒,第三天刚上班就去了冀处长办公室,等他开完会一回来沏上茶坐下就开始给他讲故事,讲到中午俩人下楼在他公司食堂随便吃了口饭,上来办公室接着讲——大概是山西人不午睡就要精神崩溃还是怎样,反正后面冀处长架不住了,一起出去外面找了个酒店开了个钟点房歇会儿的时候他答应我,只要我觉得做得对,只要我不给他惹麻烦,那么他可以把所有工程和项目上的资金都去我那里走一遍——
"我觉得你和自己为难,自己跟自己置气是没用的,人的生命不是别人给你定义的,你得有自己的核心价值观,非要和谁去比,你得到的只会是痛苦..."冀处长入睡前跟我说,"你的人生还长,不要对一个事情太偏执,尝试去接触更多事情吧——如果你愿意,可以在我这里挂个职,经常去工程上跑一跑,看一看那些辛苦工作的人是怎么自洽、怎么欢乐的,对你有好处。"
"好的,我考虑考虑。"
他的意思,还是我过得太舒服已经忘了人世间的大部分真实,在追逐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我觉得他错了,因为正常人的人生是有根基的,他们的所有快乐都建立在家庭这个壁垒上,这是整个人类文明走到现在最稳妥、长久的动力,但是这玩意我没有,我试过几次,但是都得不到,那就算了,没有我也可以活——所以对我来说不是追求什么东西的问题,是有没有东西值得我追逐一回的问题,像我这样的怪胎,从人生的各个方向一路高速运转着大脑走过来,看破了绝大多数东西,哪有什么值得留恋、值得拼搏的呀,所以抓住一样哪怕就是尸山血海我也要上去——不过,他以为的我追逐的那些虚无缥缈,和我要去追的虚无缥缈,压根就是俩个东西,他被我误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