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夺下了龙辇上了台阶,面容仍保持着在朝堂上面对百官时的厉色,看向她:“你来做什么?!”
徐玉宁知道他不是要凶她,而是刚刚在朝堂与朝臣商议事情,定免不了疾言厉色,表情使然。
徐玉宁在经过刚刚得知他要御驾亲征的彷徨后,这一刻,面容平静如水,连说话都带着异于常人的冷静:“得知皇上要御驾亲征,臣妾奉母后之命,过来看看。”
她也想知道,御驾出征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徐玉宁看向端王几位大臣,平和地说道:“皇上与各位大人刚下朝,本宫已经命人备了热膳,无论什么事,还请皇上与各位大人先用过午膳,再好好商议。”
说完,她微微低头后退一步,站到一侧,让开了路。
此时也的确不是论儿女情长的时候,萧夺抬手抓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许多话没说,又仿佛在这一个动作里说尽了。
他很快就放开徐玉宁的手,转身匆匆朝乾清宫走去,只留下一阵风。
端王几人忙朝徐玉宁点头示意,抬脚跟了上去。
徐玉宁深吸一口气,回头当即命人将热饭热菜送进去,而她盯着底下宫女太监迅速传了膳,知道皇上和几位大人都用过之后,才回永宁宫等消息。
一直等到天黑,才终于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兵部连夜发布了征调令,将集结二十万大军,于十日后,随皇上出征!
徐玉宁一惊:“这么快?!”
皇上御驾亲征不是小事,必需有万全的准备,十天召集军队开拔,是不是太快了?
她讶然:“这二十万大军,能这么快征调完毕?!”
去年援军驰援北境,从征调十万大军到开拔,都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
小福子也是军营出身,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当即点了点头,笃定道:“能!”
过去一年,为了应对北境战事,军匠军粮军医等各方面的装备,一直保持着充盈状态;
而且,自从罗靖成从京师带走十万兵马,皇上并没有将这十万兵马调回京师的打算,而是将这十万兵马,划分补充了北境三州守备军。
所以过去一年,京师守备营一直在征兵买马,扩充了六万,
其本意是用以填补罗靖成带走的这十万的空缺,如今皇上御驾亲征,征调二十万大军,京师守卫也还有二十六万留守!
这一切,仿佛就是为了今日——
皇上在西地三州举旗一反,就立即提出要御驾亲征,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更像是,他很早之前,就做好了御驾亲征的准备!
“混蛋!”
徐玉宁心里头这会儿五味杂陈,眼眶一烫,似有水光,但她又用力憋了回去。
“皇上驾到!”
听到外头通传,徐玉宁忙从椅子里站起身,看到萧夺疾步走进来,她迎上去,攥着拳头就往他身上砸去,一边砸一边骂道:“混蛋!”
萧夺抓住她的手,一时竟有些无言:“玉宁……”
不等他说话,徐玉宁已经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咬住了他的嘴。
像鱼儿渴水,她就这么捧着他的脸亲吻着,这一刻,情潮涌动——
她想要他。
想要他的呼吸,想要他的亲吻,想要他时而霸道时而温柔的掠夺。
锦被绵软,挂在帷幔上的金钩颤颤有声,徐玉宁紧紧抱着他,与他肌肤相贴,像要将他这个人深深刻进身体里,随他起起伏伏,与他缠绵不休。
在大汗淋漓里,她听到他的呢喃:“好好照顾承儿曦儿,等朕凯旋!”
徐玉宁心里酸涩得厉害,不肯应他,只张口狠狠咬住他的肩膀,似要在他身上,留下她的印记。
徐玉宁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过得这样快。
离萧夺御驾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日子过一日,竟给人一种少一日的感觉。
她舍不得与他生气,更舍不得与他闹别扭,能和他呆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瞬,她都无比珍惜。
宫里几个皇子公主年纪都不大,但也开始记事了,看到宫里气氛如此凝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个个都乖得不行。
这种“乖”,莫名让人心疼。
但至少二公主二皇子几个,还能待在各自的母妃的身边,没那么害怕,而住在毓庆宫的大皇子,则是真真切切孤身一人了。
有这样一个谋逆的舅舅,大皇子的前途已经毁了,不仅注定这一生与皇位无缘,将来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还不得而知。
可再怎么说,那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
皇上借着大皇子进学的名义,早早让大皇子搬离建安宫,搬到毓庆宫,恐怕也是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将来有一日他要清算罗家,他还是希望,能护住这个儿子,至少让他性命无忧。
稚子何辜。
皇贵妃将来下场如何,也同样难说。
但是徐玉宁——
不太希望她活着。
直到罗靖成举旗谋反的前一刻,皇贵妃还视徐玉宁母子仨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样一个不安分的人,留着后患无穷。
徐玉宁不敢说自己睚眦必报,但也绝非宽宏大量到此等地步就是了。
但这件事,不能由徐玉宁动手。
就在朝中如火如荼地为御驾亲征一事做准备时,御史大人张正却突然发难,弹劾皇贵妃杀害良妃母子!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朝中竟没有一人站出来替皇贵妃讲话。
徐玉宁此前命大嫂结交张正夫人牛氏,为的是有一日借良妃母子案扳倒皇贵妃,
御史大人张正要替女儿讨回一个公道,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此举就是要逼死皇贵妃!
大皇子由皇贵妃所生,良妃母子案一经翻出,一并连累了大皇子,几位御史同仇敌忾:“大皇子养于毒妇之手!其品行心性亦污也未可知!”
正是“爱屋时及乌,恨屋也及乌。”
罗府上下肯定是难逃一劫了,那皇上,又会如何处置皇贵妃呢?
“皇上,泽儿,也是您的儿子啊!”
听说自己连累了儿子,这事击溃了皇贵妃最后一道心防,她拼命扒着厚重的宫门,扒着那道门缝,哭道,“这不关泽儿的事……不关泽儿的事啊……”
然而她现在在建安宫,已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似一道惊雷炸响,建安宫突然传出消息:“皇贵妃,自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