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一听,哭得愈发凄惨:
“公主殿下,您可千万不能信他的鬼话啊。
侯爷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一回来就对我们母子百般刁难,还设下这滴血验亲的圈套来冤枉我们。
谁知道他背后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故意弄出血不相融的局面。但天地良心啊……妾身实在是冤枉至极啊!”
说着,她又佯装要往柱子上撞去,却被一旁眼疾手快的婢女赶忙拦住。
绍知礼也赶忙上前,一脸委屈地说道:
“公主殿下,大哥今日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反常了,想必是在边关战场上受了什么刺激,这才胡言乱语,口不择言。
还望公主殿下明察秋毫,不要被大哥误导了啊。”
瑞和公主眉头紧紧皱起,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的场面,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分辨究竟谁真谁假。
她转头看向老侯爷夫妇,问道:
“老侯爷,老夫人,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侯爷面露难色,嘴唇嗫嚅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夫人则趁机哭诉起来:
“公主殿下,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啊!这孩子确实是临深的,只是不知为何滴血验亲会出现不相融的情况。
想必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搞鬼,存心想要破坏我们侯府的安宁。至于知礼和晚吟,他们向来恪守本分,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倒是临深,自从回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举动。”
绍临深闻言,怒极反笑:
“好好好,既然你们都坚称这孩子是我的种。那行,我自己教训自家儿子,总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吧。”
说罢,绍临深朝着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心领神会,一拥而上,瞬间将江晚吟母子牢牢捆住。
绍临深单手猛地掐住小胖子的脖子,不知何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紧接着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直接捅进了对方胸口。
“啊——我的儿!”
江晚吟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双眼一翻,当场昏厥了过去……
绍知礼死死盯着抽搐中的孩子,瞳孔瞬间急剧收缩,仿若针尖一般。
他的喉间发出犹如困兽般的低沉嘶吼,一双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锁住绍临深,锦袍之下的手指因过度用力,青筋根根暴起。
“你这个疯子!”
他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朝着绍临深扑了过去。
在这激烈的急冲之中,腰间的玉带松开了结,如墨般的长发凌乱地甩在脸上,更添几分狼狈。
“你怎么敢,你竟然下得了这般毒手!”
绍临深微微足尖一点,身形轻盈地侧身避开了对方疯狂的抓挠,紧接着,他的靴底精准无比地踹在了绍知礼的膝弯处。
“扑通”一声闷响,这位向来素有雅名的二公子狼狈不堪地跌落在青砖之上,额头与地面碰撞,瞬间渗出的血珠顺着眉骨缓缓滑落,混着尘土在他那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狰狞的痕迹。
然而,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手脚并用,再次不顾一切地朝着绍临深扑来。
即便被侍卫横刀架住,他依旧在奋力地疯狂挣动着,嘴里还在不断地怒吼:
“我杀了你!杀了你——”
老侯爷扶着屏风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紫檀木雕花的纹理深深硌得掌心生疼。
老夫人则瘫软着坐在地上,原本镶满宝石的抹额歪到了一边,珍珠耳坠随着她身体如筛糠般的抖动而摇晃不停,嘴里只是反反复复地念叨着:
“作孽啊……孽障啊……”
瑞和公主同样被吓得花容失色,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绍临深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竟敢当着众人的面,对一个孩子下此狠手。
她气得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伸出手指,怒不可遏地指着绍临深大声呵斥道:
“绍临深,你简直丧心病狂!竟敢在本宫面前公然杀人,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绍临深面无表情,冷冷地看向瑞和公主,不紧不慢地将匕首上的血珠在小胖子的衣服上擦拭了几下,而后语气冰冷地说道:
“殿下可莫要随意冤枉人,臣何时杀人了?”
他顿了顿,又道:
“殿下确定自己看清楚了?”
说着,绍临深伸手拎起孩子的后领,用匕首尖轻轻挑起孩子的衣襟——只见胸口仅仅划开了一寸左右的血口,甚至连里衣都未曾穿透。
小胖子先是被吓得呆傻在原地,过了片刻,待感觉到那丝丝刺痛,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藕节般的小胳膊朝着绍知礼胡乱挥舞着,嘴里大声哭喊:
“爹爹!救远儿!”
这一声呼喊,犹如一道惊雷,在瑞和公主耳边轰然炸响。她只觉得头晕目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死死地盯着绍知礼。
此刻,绍知礼慌乱地垂下眼睑,那不断剧烈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慌张。
“他喊你什么?”
瑞和公主发髻上的珍珠流苏随着她激动的动作不停晃动,她猛地一把揪住绍知礼的衣襟,怒目圆睁,大声喝道:
“绍知礼,你可敢抬头看着本宫说话!”
少了瑞和这个碍事之人阻拦,绍临深当下也顾不上众人的反应,匆忙穿上进宫的朝服,带着江晚吟母子,驾车朝着宫门口疾驰而去。
绍知礼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大势已去,气得狠狠地捶打着地面。
他看向还在对自己紧追不舍追问的瑞和公主,眼眸微微一暗,紧接着“扑通”一声,当场跪在了对方跟前,神情哀凄地哭诉道:
“公主救我!”
……
乾和殿内。
皇帝看着失而复得的得力良将绍临深,目光缓缓扫过地上周身血迹斑斑的江晚吟母子,不禁微微皱眉,开口询问:
“绍爱卿,如此火急火燎地进宫,所为何事啊?”
绍临深当下便将家中发生的丑事,以及奸夫淫妇意图谋杀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皇帝揭露。
至于证据,只要锦衣卫介入调查,自然能够水落石出。
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原主之所以会中奸人的圈套,只是因为万万没想到身边至亲之人会对自己下手,这才吃了大亏。
但换成绍临深,他恨不能当场就将这些奸人打杀,一刻都不愿多等。
他还向皇帝表示,可以当场与孩子再进行一次滴血验亲,恳请皇帝为他做主。
皇帝听闻这些事情,果然龙颜震怒。
想我朝将士在沙场出生入死,保家卫国,若是人人都像江氏这般不守妇道,那整个朝堂乃至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况且,瑞和公主此前还多次在帝后面前提起过绍知礼这个人,言语之间不乏小女儿的心思。
原本皇帝对绍知礼印象颇好,知道他拒绝承袭爵位,平日孝顺守礼,对孤儿寡嫂也照顾有加,一直认为他在人品方面堪称上乘。
却没想到,倒是自己看走了眼。
皇帝当即下令,命锦衣卫彻查此事,并将绍知礼带入宫中。
不多时,绍知礼便被带到了乾和殿。
他低垂着头,步伐沉重而迟缓,往日里那从容不迫的风度早已荡然无存。
进入殿内,看到绍临深和地上的江晚吟母子,他心中“咯噔”一下,一阵慌乱涌上心头,但还是强装镇定,缓缓跪地行礼。
“陛下,臣冤枉啊!”
绍知礼抬起头,眼中满是委屈与不甘,看向皇帝哭诉道:
“大哥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一回来便对臣和嫂子百般刁难,设下诸多阴险的圈套来污蔑我们。还请陛下明察秋毫,还臣一个清白啊。”
绍临深冷哼一声,目光如刀般射向绍知礼,厉声道:
“到了此时此刻,你竟然还敢狡辩?孩子一句‘爹爹’,已然清清楚楚地道出了真相。
你与江晚吟通奸生子,违背人伦纲常,如今竟还妄图欺瞒陛下。”
皇帝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冷冷地看着绍知礼,语气冰冷刺骨:
“绍知礼,朕向来对你颇为欣赏,一直以为你是个恪守礼仪之人。可如今这孩子一声‘爹爹’,却让朕不知该信谁。
你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绍知礼心中慌乱如麻,但仍强自镇定,说道:
“陛下,大哥常年戍边,不知远儿自小就爱喊我‘爹爹’——他幼时学语,喊不清‘二叔’,便一直这么叫!”
“今日之事,想来也是因着大哥在外多年,归来后对家中诸事有所误解,这才会闹出如此事端。”
绍临深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道:
“陛下,臣愿再次与这孩子进行滴血验亲,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若这孩子当真与臣有血缘关系,臣甘愿领受任何罪责。但若是这孩子与臣毫无血缘关系,还望陛下能够严惩这对奸夫淫妇,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
皇帝听闻此言,正要点头应允,外头忽然有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疾步入内,赶忙跪地回禀:“陛下,瑞和公主携老靖远侯夫妇求见。”
“宣。”
皇帝抬手示意,目光冷冷地从绍知礼那愈发苍白的面容上一扫而过,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瑞和公主款步而入,裙摆上的珍珠流苏随步履轻颤,她敛衽行礼时,鬓边的金步摇也随之轻轻晃动,发出细碎声响:
“儿臣参见父皇。”
老靖远侯夫妇紧紧跟在她身后,两人跪地之时,脊背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尤其是老夫人,面色灰白得如同白纸一般,紧张得指尖几乎都要抠进地砖的缝隙里。
皇帝并未让二人起身,只是将目光投向女儿,宠溺道:
“你这皮猴,今日怎么有这般闲情入宫?”
瑞和公主向来备受皇帝宠爱,此刻便顺势娇俏地上前,挽住皇帝的胳膊,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娇嗔:
“原本想着请绍修撰出城踏青呢,不想父皇先把他召进宫来了。”
说着,她眼波流转间,不经意瞥见绍知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心头微微一动,转脸便向皇帝求情:
“不知父皇唤他前来所为何事呀?要是没什么要紧事,不如就让儿臣带他离开吧?”
皇帝并未立刻回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退到一旁。
紧接着,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地上跪着的老靖远侯夫妇,冷冷说道:
“二位来得倒是巧,朕刚传了绍修撰,你们便一同来了——究竟是怕朕伤了他,还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老臣不敢!”
老靖远侯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臣今日斗胆恳请公主殿下带我们面圣,实在是为了次子的事情……”
他咬了咬牙,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说道:
“五年前,臣的长子在边关不幸失踪,当时世人皆传他已经身亡。
老妻实在不忍心看到长子灵前无人供奉香火,竟生出了让次子与长媳行兼祧之事的念头。
臣的次子和长媳原本是不答应的,无奈老妻太过执拗,甚至以死相逼,这……这才生出了孙子绍行远。”
“臣妇当初也只是一心想让长子能有香火延续下去,为了避免流言蜚语,所以对外只宣称远儿是遗腹子,却没想到……”
老夫人适时伏地,声泪俱下,将所有过错都一股脑儿地揽在了自己身上。
老靖远侯紧接着话茬说道:
“臣妻也是一片心肠,然,天意弄人……长子归来,竟让长媳和次子陷入两难之地。
老臣一时糊涂,为了维护家宅安宁,便伙同老妻隐瞒了此事,却不想百密一疏,终究还是被长子察觉到了。”
老靖远侯说着,当即转向一旁的绍临深,作势就要下跪:
“临深啊,这都是爹娘的不对,你媳妇和弟弟也是被逼无奈的……”
幸而一旁的小太监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扶住,才没让这老侯爷在御前失了体统。
皇帝指尖叩击着龙案,沉吟片刻后看向绍临深:
“如此说来,你先前所言非虚,这孩子确非你骨肉,江氏与绍知礼……”
“父皇!”
瑞和公主一看皇帝似乎要对情郎发火,心中焦急,赶忙替对方求情:
“他们纵然在这件事上有过错,但也是情有可原呀,所作所为皆是出于对孝道的考量,还望父皇开恩呐!”
皇帝依旧不置可否,转而看向绍临深:“爱卿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