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套逻辑在我的心中迅速构建,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小问题——“吉迪姆”。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吉迪姆”显然已经在帮杨佩宁做事了,而我刚刚想到的问题,就是这种“帮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只看表面,这种“帮助”应该才刚开始不久,毕竟在我陷入杨佩宁的催眠之前,“吉迪姆”对这次合作还是抱有迟疑、甚至怀疑的。
所以应该是在我陷入催眠之后,杨佩宁一方才说服了“吉迪姆”的合作,并给它安排了这个“灯下黑”的任务、用来把我拖在这里——但这是不对的。
在我陷入催眠期间,杨佩宁几乎全程“陪伴”——或许他已经强大到可以一心二用,但从他当时的种种反应来看,显然更侧重我那边的情况。
所以在我陷入催眠的期间,应该是【黑境】在主要负责劝说“吉迪姆”,但如果它有这种说服能力的话,早在我被杨佩宁催眠之前,“吉迪姆”就已经被它和杨佩宁说服了。
这是一个逻辑上的小违和,当然也可能只是一个误会,毕竟那段时间里我正被催眠,实际情况可能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
但我既然想到了,就不得不担心另一件事——“吉迪姆”早已和杨佩宁达成共识,这次所谓的“四方会谈”,只不过是在搞我而已。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也没有任何可供推测的证据,但这却绝非没有可能。
杨佩宁是一个追求稳妥、不喜冒险的人,凡事至少有75%、甚至更高的把握,才会毫无遮掩的暴露意图。
所以按照他的习惯,“各个击破”才是更好的策略,而不是贸然的把我们聚在一起,靠着挑拨离间来让我们不得不合作。
然而实际情况、或者说我之前看到的情况,却是只有【黑境】明确站在杨佩宁一方,至于我和“吉迪姆”的选择,完全都是不可控的。
这是一种连我都不会选择的“高风险局面”,除非另外发生了什么情况、让杨佩宁没有时间去“各个击破”,否则他应该也不会选择这种破釜沉舟。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很有意思了——
目前为止所发生的一切,虽然看起来错综复杂,但明显都还在杨佩宁的掌握之中,他不需要破釜沉舟、却选择了这样一个“高风险局面”,说明这个“选择”大概率是稳妥的。
换句话说,杨佩宁已经有了75%的把握。
而在这场“四方合作”的谈判中,我至今都还没有明确表态,那剩余的25%是谁,应该也就不难猜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吸了口气。
虽然我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这个推测逻辑通顺、动机完整,至少也能算是一个合理的猜想。
而一旦这个猜想成立,就意味着……
呼——
突然一阵沉闷的风声,生生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回过神还没看清什么状况,就感觉肩膀被人猛的推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一旁倒去!
与此同时,一片凌厉的影子扑面而来,我只感觉到肩膀一凉,随着倒地而飘在空中的右臂、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离我而去了。
嘭!
啪嗒!
我和我的断手几乎同时掉在地上,紧接着秦玉林和【黑境】的声音,又几乎同时在我的耳边和脑中响了起来:
“先跑!”
“抱歉。”
两个声音混在一起,我甚至分不清哪一句是谁说的——好在我马上就分清了。
当我倒在地上、断臂的剧痛冲进大脑时,才终于看清那个袭击我的凌厉影子。
它像一个纵向的飞碟那样、疯狂旋转着在空中盘旋,正是之前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吉迪姆”。
这似乎证实了某种情况,但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想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别愣着!”
秦玉林大叫一声,像动物一样手脚并用的、踉跄着朝我奔来:“【黑境】知道你发现了!它们现在要干掉你!用你‘复活’的时间来给杨佩宁争取……”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就被兜转回来的“吉迪姆”拦腰斩断。
飘着热气的内脏从腹腔里洒落出来,还没落地又碰上疯狂旋转的“吉迪姆”,瞬间被绞碎成了不成形的烂泥、稀里哗啦的泼洒到了天上。
秦玉林几乎当场就断气了,半截身子飞过来砸在我的腿上,逐渐浑浊的眼球里满是焦急,嘴唇还在像肌肉抽搐似的、不断开合重复着“跑”。
“屮……”
我无意识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但不是因为恐惧或者紧张,而是因为我刚意识到的绝望。
秦玉林的话没说完,但我还是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可现在的问题是,我需要“密钥”或者“权限”,才能离开这个空间,而这个“权限”在这个空间的具体表现,就是秦玉林。
现在秦玉林死了,我没有离开的“权限”,就算知道【黑境】和“吉迪姆”的计划,我他妈还能跑到哪儿去?
不过绝望归绝望,断臂的剧痛,还是让我下意识的激发了求生本能,在刚想到“权限”的时候、就已经手脚并用的退了出去。
可惜我的反应还是慢了……或者说“吉迪姆”的动作太快了。
我刚后退了不到三步,发力的左腿就被“吉迪姆”从膝盖斩断。
剧痛像刹车失灵的汽车一样,沿着神经横冲直撞的冲了上来,但这次它们没有冲上大脑,因为在千分之一秒过后、我的左大腿又从髋关节被斩断了。
那些血真是喷出来的,甚至喷到了几步之外的、秦玉林已经浑浊的眼睛里。
我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却还是无法阻止生命力和体力的流失。
仿佛来自灵魂的虚弱,让我重重的倒在地上,我发疯似的想要继续逃跑,却只能躺在地上,看着那个飞碟似的“吉迪姆”,在我眼前重现变成血球的形状。
几条猩红的细线垂落下来,像某种残忍的触手一样、粗暴插进我的伤口。
好消息是我没感觉到疼。
坏消息是在我如今的伤势下,失去痛感就意味着离死不远了。
“你逃不掉的,至少现在的你还不行。”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迅速模糊的脑海中响了起来,像我平常默读的时候、自动想象出的那个声音:“愤怒吗?杨佩宁让你记住这种愤怒,以后会用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