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苍哑了几秒钟，他本想出声为自己解释两句，但是还是保持了沉默。
他还能解释什么呢？
说他从不曾觊觎章尾山掌事之位，只想纵马江湖，行侠仗义，洒脱一生？
他的这些想法，这么多年了，作为自己弟弟的阴玄，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算是刁苍自己，早就在神尊和师父，甚至是阴玄面前，说过了无数次。
只不过，阴玄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罢了。
刁苍最后也只是轻轻地对着阴玄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阴玄和他对视着，刁苍的目光有些躲闪，但是阴玄的眼神冰冷如刀，直直的刺进了刁苍的心中。
“还没说一声恭喜师兄。”阴玄淡淡开口，声音轻，却像是寒霜裹着的刀锋。
“老二……”
刁苍眉头紧蹙，看着阴玄抱拳的动作，只觉得心口一沉：“老二，我们俩何时如此疏离了？”
“不论是否在章尾山上，我都将你当做我的亲弟弟，我的血脉至亲。”
“如今芝月已经离开了我，我日夜自责，当初没有更大的力量去守护她。”
“现在，神尊赐予了我龙焰，我不愿意看着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我只是想保护……”
“师兄，没关系的。”阴玄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刁苍想说的话，嘴角甚至扯出了一丝不可见的笑意，“你无需同我解释。”
“我知道你为了芝月之事伤神已久。”
“师兄不必担忧我，我自会护好自己。”
“老二……”
“芝月是师兄要守的人，不是我，龙焰是神尊赐予你的，也不是我。”阴玄的语气更低了些，像是终于泄露出了心底一点真正的情绪，“所以，师兄不必担忧我。”
他说完，拱手对着刁苍行礼：“恭喜师兄。”
“不，恭喜下一任掌事。”
说罢了这句话，阴玄直接迈开步子，欲转身离去，刁苍颤抖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阴玄的肩膀。
“师兄还有何事？”
阴玄目光冷淡的看着刁苍的脸，刁苍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来，阴玄浅笑一声。
“若无事的话，师弟还需去拿今日大典所用的酒水，就先告辞了。”
“老二，我……”刁苍深吸一口气，从衣兜里掏出来了一根精致的木盒子，猛地塞进了阴玄手中，“我那一次下山，答应了你要给你带回来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阴玄皱着眉，打开了手中的木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根链条。
单灵灵认识那根链子。
那是在奢比村，她和王子煦最终取走了阴玄的性命之后，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找出来的。
早就已经长满了锈迹的链条。
阴玄看着那根链条，先是有些嗤之以鼻，但是他翻了过去，猛地看清了上面的字。
“惟愿师弟此生无虞。”
“刁苍”。
阴玄愣住了。
刁苍小声的碎碎念着：“山下现在有很多金发碧眼的洋人，他们会做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
“上次我看见了，寻思你一定会喜欢，就买了一条，上面字是我自己刻的……”
不知道阴玄是否听清了刁苍说的话，他的目光锁死在了那一排小字上，后牙槽都紧紧地咬住，呼吸沉重得清晰可闻。
“老二，我……”
“师兄，谢谢。”阴玄突然抬起头，他眼睛有些泛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刁苍愣了愣，释然的轻笑了一声，“去吧，你不是要去拿酒水吗？”
“我……”
这一次，换阴玄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紧紧地攥着那根链条，似乎是在克制着心头翻涌的情绪，内心在那一瞬间天人交战了起来。
或许是这简单的一行字，唤醒了阴玄心中那几乎消失殆尽的良知。
“别愣着了，晚了会被师父骂。”刁苍指了指头顶的太阳，“时间快到了。”
“……”
阴玄默默的转过身去，他僵硬的走了几步，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转过身来，对着刁苍的背影喊了一声。
“哥。”
“！”
刁苍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他猛地看向阴玄，自从两人一同登上章尾山之后，阴玄从未再这样称呼过他。
“你刚才……叫我什么？”
“哥。”阴玄声音微微发颤，努力将情绪压下，“等会的酒，你别喝。”
刁苍有些困惑：“为何？”
“……我嘴馋，在酒里加了后山摘的黄杏。”
“啊……”刁苍一拍额头，面露苦笑，“那玩意儿我吃不了啊……”
“嗯，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这事，想提醒哥一下。”
单灵灵知道，刁苍对黄杏过敏，曾经她还不清楚这事，第一次摘下后山熟透的黄杏，高高兴兴地拿去给刁苍，还像邀功一样等着他的夸奖。
而刁苍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边夸她眼光好，一边默默地将黄杏吃下。
结果那晚，刁苍通身都起了红疹，喉咙肿痛了整一周。
那之后，单灵灵再没敢再让他碰过黄杏，甚至一度想砍掉那棵树。
要不是刁苍拦住她，说万物有灵，那棵杏树恐怕早已不复存在。
此时此刻，单灵灵和王子煦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懂了对方心中的话。
那是阴玄最蹩脚的借口。
那酒里，根本不是黄杏的问题。
是“心寂露”。
一旦饮下，必死无疑。
“哎，好不容易等到大典了，能喝口酒，你这小子怎么偏偏放了黄杏！”刁苍无奈地抱怨了一句，摇了摇头，“罢了，我只能以茶代酒吧。”
“……嗯。”
阴玄垂下头，轻轻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
那一刻，是他仅存的一点良知。
单灵灵只觉得心头难受的要命，刁苍确实是听了阴玄的话，没有饮下被下了毒的酒。
但是，这山上，就会只剩下他一人了。
一整天的大典，热热闹闹的，但是单灵灵毫无心思去关心，烛洺赫并没有出现在大典的现场，三玄来了一趟，走了一遍属于他们的流程，却又因为其他要紧事匆匆离开了。
直到夜幕降临，大典才结束，章尾山上的所有人，围坐在了桌前。
清冽可口的酒水倒在了他们面前的碗中，刁苍看着其它人的酒，有些馋，但是他只能乖乖的拿起茶水，对着神龙雕像举起了杯子。
“谢神尊恩泽庇佑天地！”